姣姑年岁颇高,跟村子一起成长着,仿佛忘记了时间。村里的人大多叫她姣姑。
姣姑家是个土房子,房子坚固,平时作为村里开会的场所。大厅里凹凸不平的地上,摆着两张条形的长椅,条桌上摆放着灰旧的黑白电视机。
从厅堂穿过小道,便是厨房。厨房里的窗子因被隔壁房子挡住,终日昏暗,见不到光。门旁悬挂的钨丝灯上面,集聚着厚厚的煤灰。那时,我喜欢跟着姣姑的孙子,放学去往他家,喝着低矮桌子上摆放的茶水。茶水馥郁,让我频频举杯。水是从井里打捞上来的, 配料则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茴香。
院子当中搭着支架,上面牵着藤蔓,夏天来的时候,荫天蔽日。藤上种着的,是名叫扶手瓜的蔬菜。瓜不大,一手便能托住。炒的时候,加点水便可以,吃起来味道甜甜的。院子靠墙的两边,种着时令的蔬菜。春末的时候,地沟边开满了凤仙花。花是姣姑前年收拾的花种子,在来年春天撒下去。开花的时候红艳艳的,大片大片的簇拥在一起,煞是好看。院子东墙栽种着椿树,葡萄树和枣树,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结果子的时候,院里围满了闻声而来的孩童。姣姑搬来木梯,小心的爬上去采摘果子,再仔细的分到孩童手里,确保每个孩童都能分到。院子东西多,姣姑收拾的井井有条,毫无拥挤的场景。
盛夏到来,村里的孩童聚在一起,在院里嬉闹,打弹珠,玩纸牌,猜拳,跳绳。花样繁多。村里妇人,则坐在厨房门前,一边侍弄着手头的针线活,一边闲话家常。穿堂风从厨房北门吹过,凉风习习。
吃完晚饭,大堂坐满看电视的人。电视灰白,几个台来回的换着。孩童只顾着玩耍,不停地来回打闹。姣姑坐在一旁,轻摇着蒲扇,一边把脚抬起放在板凳上,揉着操劳了一天的脚。一边看着忙碌的身影,兀自笑着。有时,碰上电影下乡,幕布就在姣姑院子西边墙上挂着。周围挤满了人,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地道战》。
姣姑的儿子从县城买来一台照相机,一下子成为乡里的焦点。大多数人前来观望,在一旁啧啧称奇,却又在为照相花的钱斤斤计较。我在姣姑院子的西墙下留下了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