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爱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关乎亲情,愿得两人意,白首常相依。
爹娘,天底下最珍贵的宝,他们终日裹着自己的苍老,在太阳根下晒着,在月亮地里眯着,在门口的大筒子胡同里望着,在车站口无数次的等着。
这次回来,爸妈执意要进站送,被人拦住,爹很凶,“我送送孩子不行吗?她大包小裹的还带个小的。”娘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我看着顽固的老爹,喊他们回去,“别闹了,人家也有制度。”
制度跟送我孩子多矛盾,送上车,我坐稳,你们再下车,看着我们离开,看着车消失,延长的离别多悲怆,可不管怎样都抵消不了,我假装生气的一声大吼,“别闹了,再这样,我不回来了。”
一说不回家,他们就好痛。
可谁能不回家,溃败的回家,这种狼狈样我宁愿一辈子不让你们看见,我再败,也要坚强。
爹娘手攥着沾满灰尘冰凉的栏杆,望着我们在拐角消失的背影,就像不舍和担忧成海成浪扑面而来,我本应是一座高高地灯塔,任风吹雨淋,任雷劈电闪,任地动山摇,我岿然不动,一动爹娘找不到我,我找不到爹娘,好疼。
我还亮着,唯有心。
很多人都会说,我爱父母家人,我会孝敬他们,等他们老了,我常去看看,等他们不舒服了,我端屎端尿,等他们头发白了,我给他们染回去,可现实是,他们什么时候的老才是你嘴里的老。
妹说,娘病了,不告诉我们,自己买药吃,很多药放一起,吃错了,爹娘吵架,娘给妹告状爹无理,爹反驳娘不知好歹,外加嘱咐妹别跟我说,你姐在外面不容易。
爹娘什么才是容易。
衣食无忧容易,可再素的青菜不如娘炒的小白菜,再荤的肉菜不如娘的红烧肉喷香,再舒服的温泉水不如娘给姑娘洗头的手舒服,再华丽的情话比不是娘的一句,丫头,娘想你了。
是的,我们总把想念当成一首歌,反复咛唱,就是不肯让对方听见,五音不全,还敢唱,娘,你说我牛不牛。
是的,我们总把想念当成一首诗,不停修改,一行三个字,你好吗?改成两个字,姑娘,改成一个字,孩。
回家第二天,我qq上有陌生人加我,没在意,偶然打开,备注上的几个字,让我泪流不止,备注:我是你娘,后面是娘的名字。
我加了娘,习惯的说句“您好”,老娘回句“您好”,我突然发现自己玩笑大了,娘打过来,“你是谁,是不是偷了我闺女的号,你快还给她,要不我报警了。”我急忙解释,解释半天她才信。
娘问,你生日哪天?
我答,4月8日
娘接着问,你白天生的还是晚上生的。
我接着答,晚上,不是你总说我这么黑都是晚上生的缘故吗?
娘再问,你上眼皮缝几针?
我再答,九针,你说我命大,让咱家老猫保佑我,还把我的小名给了老猫的孩子,每次回去都不知道你叫的是猫还是我。
娘说,你是我的丫头没错。
我说,你是我的亲娘没跑。
天下最开心的事,是看到爹娘笑。
我不笑,娘不敢笑,娘一笑,我却想哭。
这几年身边发生很多事,我知道自己不够坚强,我用时间让自己慢慢明白生活到底是什么,本想把最坏的结局处理好再告诉她,最后实在是瞒不住,还是以玩笑的口吻说了。
娘笑笑,没事,再难的事我们都不怕,不行,回家。
世界很大,我很小,小到您喊一声丫头,我就只想回家。
可我已长大,我要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我要养儿我要成家,我要重新从高耸的大树上折断枝桠,我要搭个简易的凉棚,我要正式命名它为“家”。
娘最常说的那句话是,我真后悔,让你到这破石家庄,让你住在这鸽子笼的地方。
现在可好,鸽子卖了,聋子卸了,我轻松了,您沉重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不是让你处处不如意,而是让你时时背负着不如意却带给家人的伤害,有种伤害是唯有你的快乐才能救赎。
一个人时,我喜欢躺在被子,想想过往,曾经心里有过一个人,所有的所有都能温暖。
爱,不是为苛求在一起,而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把心吹的满满,担心会压到你,会碰到你,会伤到你,想想就美。
孔明灯一点,我能陪它飞天。
娘不懂,她说没个人,家怎么是家。
我说,有个人在我心里,默默的爱他,够我敞亮的活。
娘更不懂,说我骗她,我跟她发誓,我过的很好。
娘无奈的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我都依你。
年根底下,爹天天催娘问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可娘就是不打电话。
到家,爹娘到站接,我听见身边进站的年轻姑娘打电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要担心我,要检票了,没事,我挂了。”放下电话,跟身边同行的人说,“真啰嗦”。
谁家父母不啰嗦。
提醒你别冻着,自己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房顶信号强的地方给你打电话;提醒你别饿着,自己咸菜配凉馒头一碗玉米面糊糊凑合填饱肚子;提醒你遇到车躲着点,自己村口瞅见一辆车型相符的蓝色小车紧撵,以为孩子回来了;提醒你别怕花钱,自己不小心身上掉五块钱,愣重走三里地沿途找一路,回家唉声叹气三天,骂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我有将近一年没回家,你们一起病了,病好我才知道,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孝。
世界很大,有灵山自然有妙草,我定要寻一棵来,让您二老永远健康不老。
每次回家,你们都来接。
每次离家,你们都来送。
车站,这个带着欣喜和伤感的地方,我最爱和最恨的地方,我到家,说火车一开就跟我赤着脚踩着泥巴响的声音,我跑的越快,火车开的越快,离家就越近。我离家,说火车一开就跟我踩上地雷不要命的跑,我跑的越快,却逃不掉被炸死炸伤的结局。
后来我想,我不动,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
我很少用到后悔这个词,不管我今后的路怎么走,我不后悔,我一直走,没停在原地,就是收获。
老爹老娘,走的慢一点,我就能赶到他们的面前,带一份快乐的惊喜给他们,而不是,我一直在他们的背后跑,让他们替我趟前面的路。
世界很大,我在车站,愿得两人心。
归来是喜。
归去也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