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积雪慢慢融化,冬季也渐渐退去了寒冷的外衣。黎明的第一缕微弱的晨曦点亮了天空,地面上附着的冰霜舒展了舒展筋骨,静侯着她的阳光恋人的出现,一旦阳光变得温暖,它便化作轻雾,自由欢快地奔向他的怀抱。这一段关于冰霜与阳光的恋曲,简单、纯粹、唯美。
开学第一天,她已经重新搬回了学校宿舍,回到宿舍,她便开始早起,不然会被学生敲着房门,大喊起床,画面难免有些尴尬。她不喜欢被学生们看到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样子。这里的孩子们太过淳朴,把早早来到学校,能够敲着老师的房门叫老师起床当作最荣耀的事情。为此,晓羽哭笑不得,只能暗暗和孩子们进行着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关于被动起床和主动起床的较量,孩子们以微弱的劣势落后一些,但正因为赢的弥足珍贵,才调动了孩子们早来学校的热情。
这是一个清爽的清晨,虽然还不十分温暖。七点钟刚到,早起的孩子们已经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了老师房门前,他们如参观动物园的小动物一般,小眼神看着她刷牙、洗簌、整理梳妆、喝水、吃早餐,众目睽睽之下,晓羽学会了泰然处之,她明白这是善良的孩子们表达对她的喜爱的一种方式。
见同学们来的早,小凡的睡意也被褪去了,跟随者晓羽的脚步,揉搓着模糊的睡眼,嘟着小嘴,磨磨蹭蹭地自顾自穿起了衣服。
趁着寒假的时候,操场和教室进行了一些改造,学校显得有些凌乱不堪。离上课时间还很早,清晨的天气又十分好,晓羽决定带孩子们来一次户外登山运动。孩子们兴奋的拍手叫好,虽然山区的孩子并不觉得登山有多新鲜,但能和老师同学一起把登山作为一项运动去体验,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按照孩子们的意见,他们在众多的大山之中,选定了其中一处。这一座比起周边山高了许多,围着绕密密麻麻的老树林,狭窄的土路显得绵延盘旋,若隐若现。山路两旁被陈年累月的枯枝败叶覆盖着,踩上去松软舒适。
孩子们早已按耐不住好动的天性,向着更高的山巅之处爬去,稍快一点和稍慢一点的孩子分散在错落有致的山坡之上,像是灵动的风信子,点缀着这早春中还略显突兀的荒山。晓羽属于动作稍慢的,她紧紧尾随着孩子们轻盈的脚步,喘着粗气,早已大汗淋漓。“老师,加油!”、“老师,我们到山顶了”......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着山谷。
山巅之上,高远的蓝天,圣洁的云朵、永恒沉默着的大地,还有孩子们如春蕾般绽放着的笑脸,他们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令人不禁感叹这造物主的神奇和美妙。
小凡是最后一个登上山顶的孩子,他一路吃力的追随上来,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欢快地蹦跳起来,比起其他孩子这份激动稍显滞后。
“我有个主意,把你们的愿望告诉对面的大山怎么样?”晓羽提议道。
孩子们争先恐后大声呐喊了起来,唯恐对面的大山听不到。有的想当警察,有的想做大明星,有的想成为飞行员,有的想做老师......
热闹了一阵子,身体也暖和了很多,差不多快到上课时间了,孩子们恋恋不舍告别了远山,重新回到学校,教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后来的同学,在支教老师的带领下,开始朗读古文。
晓羽钻进单身宿舍,换下了满是尘土的衣服,重新洗簌了一番,拿起书本,匆匆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下课之后,刘军跑上楼来,将晓羽堵在了教室门口,神色紧张地说道:“校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爸的朋友。”
晓羽心头一紧:怎么可能?她顺着刘军手指的放心,看到校门口听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的旁边,站在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朴素的深蓝色外套,寸头,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而另一位,像是开车的司机,看似两者年龄差不多,但另一位司机更显得精神一些,她对此二人毫无印象。
她随着刘军下了楼,来到校门口,深蓝色外套的那一位率先问道:“你就是白晓羽?”
晓羽点头嗯了一声。
“你父亲可是白继孝?”那中年男人又问道。
晓羽心中不悦,冷冷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深蓝色外套男人问道,而另一位则上下打量着她,她的余光可以感受到,另一位的眼神更加犀利。
晓羽看看刘军,刘军把二人带到了图书室。
“姑娘你好,我是路友良,是你爸的狱友,刚刚刑满释放。他是我的战友,也不是外人。”深蓝色外套男人态度温和地说道。“我和你爸在一个监狱里也有十二年了,他是重犯,进去的比我早,出来的也比我晚。他一直担心你在外面的安危,想法设法打听你的下落,可是这么多年以,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甚至担心过,你被那帮人是否是早已灭口或者贩卖,他常常想着你,惦记着你,整夜失眠,却什么都做不了。”
晓羽冷笑道:“他还好意思惦记着我,难道不怕我一刀宰了他,替我妈妈报仇吗?”
路友良吃惊的看着晓羽:“你难道还认为你的母亲是他杀死的?”
“笑话,难道不是吗?”晓羽反问道。
路友良叹口气,平静地说道:“是不是我不知道,他和我说过多次,他说他的妻子死于谋杀,而杀死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之后绑架你的人?”
晓羽惊诧道:“绑架?我从未曾遭遇过绑架。”
路友良也很诧异:“没有遭遇绑架?怎么可能?他们把你的照片寄到了看守所,以你的性命相要挟,要求老白承认所有的罪行。至今,你的那张照片还被他似若珍宝一般收藏着。”
晓羽愤愤说道:“一派胡言,赌鬼的嘴里,能有什么真话?所有的谎言都是为掩盖自己的罪行而编造的。”
路友良见她如此不为所动,显得手足无措。
“他为满足自己一时痛快,嗜赌成性。他在我的印象里,你知道是什么形象吗?”她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不是坐在赌场上吞烟吐雾,就是软磨硬泡找我妈妈要钱。”
“我想你对他偏见太深,导致对整个事情的误判。”路友良局促地说道。
“误判?警察也会误判吗?”
“这,他有自己的苦衷,迫于对你的安危考虑,他不得不包揽所有罪名。他说过,他没有杀人,我相信他。”路友良说道。
“他这样说,无非是想博得我的原谅而已。”
“他在几年前向我说自己根本没有杀人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下落,甚至都不知道是生是死,他不会知道我会先他一步出狱,我想他没有必要骗我。孩子,请你相信我。”路友良语气极为诚恳。
“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来?”晓羽问道。
“温少飞告诉我们,我被提前释放了,他才委托我来找你。”路友良低沉地说道:“我被检查出了恶性肿瘤,所以被提前释放了。”
听他这么一说,晓羽不觉一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孩子,请你相信一个垂死之人的忠告。不要带着偏见去看待你的父亲,有可能你的判断真的是错误的,他很爱你,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说完,路友良起身,离开了图书室。
而同行的司机模样的哪一位,在校园里转了一会儿,又去到刘军的门房里,东拉西扯的攀谈了起来,攀谈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在门口墙面的挂勾上,他看到了一串车钥匙,而车钥匙上绑着一个水晶球状地U盘,他注视了那个水晶球许久。
路友良和张彪离去的时候,刘军将他们送出了校门口。谁都没有察觉到,车钥匙上的水晶球在这时已经消失了。
他们的离去,为晓羽留下了一团迷雾:谋杀、误会、绑架......原本盖棺定论的事情,一瞬间变得扑所迷离。
转眼已是周五,晓羽昨晚已经和刘军请过假,一早没有吃早饭,便带着小凡直奔省城。
门诊大厅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神情因痛苦而扭曲的老者,也有满脸通红,精神萎靡的孩童;有的拿着单据行色匆匆,有的目光呆滞一脸茫然,有的面带倦容依靠在墙根打着盹儿,也有的三三两两散落在台阶上休息的。门口的百态中一位年轻人站立在哪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有种鹤立鸡群违和感。
为小凡诊断的是一位老大夫,头发斑白,看样子像是退休返聘的,他向孩子询问了一系列问题,抬头对晓羽说道:“孩子问题不大。谨慎起见,可以做一个全面检查。”
“行,您开单子吧,视力和听力还有微量元素,都一起开上。”晓羽连忙答道。
“年轻人,不要着急!”老大夫透过下滑的金丝边框眼镜,和蔼地笑着看看晓羽:“现在的年轻妈妈,觉悟提高喽,这是好事儿。”随后,他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钢笔,在空白的单子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一串串文字,隽秀洒脱,倒像是一张张墨宝。检验单有几张,从视力、听力、智力到血常规、微量元素......项目也很全。
他拉着小凡向楼梯走去,先去了化验科,只有两个窗口开放,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排起了一个小长队。排在最前面的人,在玻璃窗前坐下,将一只胳膊伸给了里面的护士,护士手起针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集起了一管血。紧接着的一位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护士的针头已经扎入细嫩的小胳膊上,孩子显然有些后知后觉,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震撼了每一个在场的人。小凡被吓的直往后面缩,任凭她怎么拽都拽不动。
“小凡,乖,不疼的......只要你不看,就不疼的......”晓羽几近央求的口气,眼见已经轮到了他们,后面排队的人们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小凡不再做声,只是默默的摸了一把眼泪,将小胳膊伸给了护士,小脑袋扭向了另一侧。
比起抽血,后面的项目显得轻松了许多,只是小凡不知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
每一个项目几乎都要排队,所有项目检查完毕,已经把医院转了好几圈,护士说,血项的结果要下午上班才能取到。他们把现有的单子交到老大夫面前,老大夫已经准备下班了,见他们检验结果过来,又重新坐回了位置。 他仔细翻阅后,抬头向晓羽说道:“很好,不但没有问题,智力测评显示还超出了同龄儿童。只是语言发育有些迟缓,你回去应该和他多交流,多说话,让他锻炼语言能力,也可以从诵读做起。至于其他结果,还要等血项的化验单。”
等到下午,化验单出来后,发现孩子并无问题,二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