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 年《物种起源》一书出版至今,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进化论已经从达尔文个人的天才推想变成了一门有坚实理论基础和大量实验证据支持的现代科学理论。在进化论之后,人们普遍开始相信,所有生命形态(包括人类)的起源和变化都可以用朴素的科学规律来解释。事实上,从神创论到进化论的变化,对于人类的自我认知升级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进化论破除了人类特殊论:我们不是上帝或者女娲按自己的模样制造出来的宠儿。和其他生命,甚至和其他非生命物质一样,人类也是自然规律的产物。
但与此同时,它又进一步强化了人类特殊论:你看,同为大自然的造物,谁也没有天赋的优越性,但只有我们人类发展出了智慧和文明,居然能反过来追问关于自然、关于自身的一系列问题。这种独特的自我认知——可能是现代人野心、欲望和责任感的基础。面对复杂的真实世界,进化论指出了一条完全相反的改造路径。它告诉我们,复杂系统能够自发形成,复杂问题总能自己找到解决方案。哪怕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们需要的无非是清晰的边界条件、持续的进化推力,以及足够的耐心。它用生命现象证明了这条路径的巨大力量,同时也告诉我们这条路径有一些难以避免的麻烦,比如强烈的路径依赖、无可逃避的僵化和死亡,需要我们保持警惕。
我们先来系统整理进化论思想的公理体系,然后再借由这套体系,一起去看看在漫长的时空尺度上, ,地球生命到底是如何进化的。简单来说,进化论的公理体系由四大环节组成,分别是可遗传的变异、生存竞争、自然选择、生殖隔离。这四个首尾相连像坦克履带一样持续滚动的环节,解释了生物体是如何从一致当中产生差异,这些差异又是如何被固定下来,逐渐形成地球上千变万化的生物特性的。问题是,进化的四大环节为什么能够出现,并且推动生物进化持续进行了40亿年? 简单的看法是,因为在它背后有一对永恒的矛盾:自私和匮乏。自私这个词,在这里指的是任何一个活着的地球生物,都有一种最大化它的生存和繁殖机会,尽可能地扩大子孙后代数量。进化论作为一种科学理论,深刻地改变了现代生物学的面貌,把大量驳杂零散的生物学知识用统一的逻辑连接了起来。在今天的生物学研究中,科学家们会非常自然和熟练地用进化论的思想解释自己的研究结果。
但在生物学之外的领域,进化论的影响可能更为广阔和深远。它把人类从众神的世界中解放出来,让人类掌握了探索、改造、前进、反思的主动性;它让人类放弃了对机械世界的痴迷,不得不接受一个没有目的、没有确定性的混乱世界;它还成为现代人认识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让我们在蛮荒的乡野里,走出一条自己的乡间小路。人类祖先在600万年前就开始了直立行走,人猿相揖别;而只有在进化论之后,现代人才真正在精神上站了起来,把自己和客观世界摆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进化论如此重要,但由于它的复杂性和跨界性,也由于我们知识更新的滞后性,想要把它彻底搞清楚、讲明白是很难的。把进化论的事情说明白了,这辈子,值了。从复杂的生命现象中抽取出一套简洁的公理体系,并用它穿越40亿年进化历程,呈现了生命起源、增长、适应环境和形成复杂组织的关键要素和完整过程。在许许多多的惊奇、死亡与新生中,领悟生命世界给予人类生存的启示。厘清整个进化论学科的基础和脉络。打通进化论和社会科学的界限,让我们看到,自然界中物种的进化和人类社会中众人的纷扰互相映照,互为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