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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些人为的拉长时间的下策,只是因为太想念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希望可以被阿穗看到,如此便可以狡猾的耍个奸计,然后好好说教她“倦鸟知还”的道理。
想起自两小无猜直到现在,喋喋不休的灌输给她大小道理,她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右进左出,便发觉不说也罢。也许我相信着,我们还会再见。
于是欲盖弥彰的用手掩上,骗自己并没有写过这样的句子,也并没有很期待她回来。
动了念头的须臾片刻,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她就站在我面前,捏着我的鼻子,眉头皱皱巴巴的拧成难看的一团,数落我的口是心非。
我甚至相信这样的白日梦,能被触摸,能用来拥抱,能把她带回我的面前。
阿穗就这样成为了一个下落不明的人。
所有想念靠回忆,那些没有去处的手信,堆在箱子里厚厚一叠。它们快要围成固若金汤的高耸城池,不放我出去。那些对她的惦念,人山人海里面,单枪匹马孤单的可怜。它们揉进风里翻山越岭,最终是否躺在她手上,也全都听天由命。
是她,让我后悔当初的相见。
生不逢时往往比爱而不得更痛苦。
命中注定我回不到过去,所以无法残忍的擦过她。再或者,换了一种大同小异的见面的方式,然后殊途同归。
如影随形,这才是我应有的样子。
“如果你是我的影子,那么和你相反的方向就有光了。”
“影子,我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不能带着你去了。”
“影子,你要等我回来。”
作为告别,阿穗本身远远比她的话更加折磨,它们不依不饶,作为梦境的伊始,也亲手结束了它。
梦里我一言不发,和那时一样。
然后我醒了,双手拂面,泪水打湿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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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之,时节入夏,年复一年。
在这个孤独的盛夏里,比起春秋冬,高温与氛围大相径庭,要寂寞许多。电风扇的人造风像是半瓶低度数的劣质酒,对于一个酒鬼,难免不大尽兴。我喝的浑浑噩噩,被一箩筐的宿醉找上门来。
蝉鸣的频率吻合不上我的脑波,便又沉沉睡去。
睡了又醒,醒了做梦,梦了又醒。
不知是哪个梦境,阿穗又如约而至。
她欺身压在我身上,望着我眉眼带笑,发丝垂在我的眉梢,惹得我发痒。
“你睡醒了。”
如果说想要见阿穗是我的愿望,那么我如愿以偿的时候,就是眼下。
我怕是花了眼,拼了命揉眼。阿穗将我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托腮端详着我,指甲轻触我的鼻尖,嘲笑我。
“你戴着这眼镜,看起来真像个斯文败类。”
她身形单薄,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瘦弱的不像话。我也不知道曾几何时她将长发毫不留情的一刀两断,齐耳剪短。现在的她像个洒脱的艺术家,酷的要死。
阿穗盯着我,不经意的就笑起来,明媚的像花儿一样。
她的漫不经心,却让我觉得胆战心惊。
“你怎么进得来我家?”
阿穗食指上套着钥匙圈,得意的在我面前旋转。我便知道,她是去过了母亲那里。
“带我去兜风。”
“我不会开车。”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是骑着你的单车来的。”
是了,我怎么忘了,在阿穗的面前我是透明的,她对于我的了如指掌,使得我所有刻意的掩饰都那么蹩脚和多余。
我示意阿穗,于是她踮着脚尖轻盈的坐在后座,那感觉像极了一只蜻蜓落在我的肩膀。
我不想蜻蜓飞走,也不愿她离去。
车轮碾过柏油,蘸着昨夜的雨水,留下一排濡湿像是泪痕转眼就风干了。八月,立秋时节的风,潜移默化里消了热度,气候难耐全靠阳光毒辣死撑。
“你冷吗?”
“你说什么?”
声音在风里被拉扯得支离破碎,不能拼凑在一起被听懂。
“我喜欢你。”
“你大点声。”
我没有给自己一个复述的机会,因为赶在她的穷追不舍以前,我们到了。
“今晚我男朋友来,要不要见一面。”
我发狠在回答的时候一定要用上生平最好演技,任谁看都天衣无缝。而我不是一个好的演员,我笑得弯弯扭扭,难看的要命。那种僵硬且狰狞的表情,不是在笑,是差一点就哭出来。
我都知道,像是她这样的姑娘,自然有人疼爱。若是占有她需要顺序,那么我的号码一定排在来生。明明我出现的足够早,也该有先来后到。
比起阿穗来,我的人生平坦到近乎可怜,比起我这条败犬,在她斑驳陆离的履历面前,是如此的相形见绌。
我磨平了獠牙锋利,空凭一身尖酸刻薄,有气无力的还击。
“我只想见你结婚的那一个。”
“说起来,你怎么还不交女朋友?”
“谁让我,喜欢上了一个不会喜欢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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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说会见愉快,亲朋好友悉数到场,而我并没有以阿穗青梅竹马的身份出席。
会见过后,阿穗就要随他回去。
我假装是恰巧路过她要离开的车站,撞上临行的她们。
这是第几十次恰巧,我不知道。
可能还要更多的排练,才能让那句再见,脱口而出的更加轻车熟路。
天色阴翳而沉重,不知不觉就下起了雨,雨丝钻进毛孔里,哀鸿遍野。阿穗身旁的男人站在风来的方向,并撑起一把伞。
我想再说一遍喜欢你。
我想你是猜到了,于是唇齿轻启说了什么。
雨水汹涌浩瀚,我仍然从你口中读出来你要说的是什么。
“其实我听到了。”
那些我以为你不知道的,全都是你装聋作哑的不喜欢。
我想带你走,或者被你拒绝,可是我只能悲伤的站在你对面,相隔着岁月河川,目送你渐行渐远。
至少留下陪我的,还有这场雨。雨幕里我跻身打伞的人群里,站成一颗倔强的树干,仍然是一眼望得出的孤独。那些断了线的想念拼了命的扭在一起,变本加厉的疯狂生长。
那些想念长出了叶子,风雨里被吹成哨子。
你是一首歌,歌词里没有我。
你是一首歌,我唱不出口。
竹马非马,青梅煮酒,你我就此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