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

黄袍

人生来就是要花钱的,花钱免不了工作的,我大抵是应该写点什么东西来回忆一下我辛酸的工作之旅,可是怎么写却让我犯难,好久没写过文字,但是不写又好像缺点什么,辗转几夜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它写下来,原因嘛,很简单。我这个人向来就喜欢怀念旧的东西,而且写下来之后一来能在之后仍能想起那段岁月,二来呢让世人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美团骑手。当然,我更愿意叫做身穿“黄袍”的工作者。

一.

黄土高原的七月是炎热的,跟南昌不同的是由于它纬度较高,它的紫外线特别强站在阳光下直照的人生疼。

放假没几天,同村的二水便联系我是不是应该去找点活干,不然一个暑假待在家也没事干,而且还可以赚点钱。对于这点,我的想法也是如此,毕竟总不能整个暑假都在家躺平,白白空负了这大好暑假。当天下午我俩就去联系暑期工。那是在一栋靠近马路边的居民楼上,看着稍有些破旧,敲门,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只见他翘着个儿二郎腿,嘴里还叼着半根香烟,看到我们进来徐徐吐出一缕白烟,眉头微微上扬,斜着个眼睛轻蔑的看着我们,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你们是干嘛来的?”我心里还想着原来这就是资本家丑恶的嘴脸。直到后来我也没能知道他的名字,当然我也对他叫啥名并没有兴趣为了方便就叫大B吧。二水走上前先给他掏了一支烟,然后说到:“哥,我们是来做兼职的。”大B又问道一起?我们说是的,一起干。他又问干多久?我说干到8月底就可以了。这时大B皱了皱眉,嘶……的一声,顿了一下后想来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便让我们就留下来,并告诉我们跑单的时间没有做限制。下午我俩就租了个附近处的小房子。房子很小,墙体甚至还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土制墙体,房顶用的是石膏装饰,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原本的洁白满是岁月的痕迹,斑斑点点的、一片片的不只是油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不到50平的房子还放着房东的一个大柜子,打开柜子门一只巴掌大的灰老鼠一溜烟跑没影了,但抵不住租金低廉也没多想就住了下来。由于二水的女友也找了暑假工干,所以二水和他女友另找了一处房子住下。   翌日一大早就和二水一齐去报到,先到公司楼下集合听大B瞎叭叭了一阵,并且见到了另一个领导——二B。在早上并没有去接单,而是跟着以前的老员工先熟悉了一下工作流程,我俩一人跟了一个师傅。由于那时候还没来订单,老师傅便领着我们去他们的一个集合点。清晨阳光正好,街边,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熙熙攘攘,日光所及,映照着的是洋溢着希望的笑靥,清风拂过,撩动着的是散发着青春的容颜。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个我生活了20年的小城并不只是我眼中看到的那样不堪,形形色色充满对生活希望的人们交织描绘出小城的曙光。

老师傅不愧是老师傅,城市的大街小巷基本烂熟于心,甚至连哪个小巷子能到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能做的就只有尽力跟在后面不被落下。我记得到一个叫啥啥公馆的时候,由于小区占地面积较大而且路曲曲折折,跟着师傅转了一圈后便分不清东西南北,等送完餐出去时师傅又走了另一条路,可真真儿将我给绕晕了。每每送完一单老师傅便给我说一下这些个细节,你有7分钟的超时缓冲期,点送达的那个距离不能超过300米,商家出餐慢,或者你取餐慢了可以报备………但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因为这个行业是抢时间的所以危险系数较高。经过一个早上的熟悉我已经基本能够独自接单了。

中午简单的休息后便和二水分头出发,刚出门便给我们一人配了一单,根据师傅所说,刚开始对路线和操作还不是太熟悉,来一单后先点一个忙碌等送到后再上线,这样你就不会手忙脚乱而出错。

“准备出发,全程2公里,大约需要10分钟,前方50米向左转……”。果然,先是找不到店铺,即使是跟着导航也寻不见,无奈之下我拨通了商家的电话经过商家指引总算是到了店里。不过好在顾客的地址比较好找,而且离我挺近,便很快送达。第二单,第三单虽然都多多少少遇到点儿问题,不过好在跌跌撞撞的跑完了第一天。虽然仅仅跑了一个下午,但当我回到出租屋后直接摊在床上,甚至都不愿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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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几天我和二水都是在早上七点上班,到下午两点左右下班,吃午饭,睡午觉,然后又在下午三点半继续上班,到晚上八点半左右下班,如此往复,日复一日。刚开始对路线并不是很熟悉,即使是导航也不是太准确,往往到地点附近后导航就会停止。如果这时正好有其他身穿黄袍者经过,你只需要喊一声“兄弟”他便会驻足为你指明方向。但不是每次都会这样幸运,有一次我给一个恒华南院送餐,跟着导航到目的地后,我在那个巷子来来回回几趟也没能找得到,便打电话给顾客,询问那个地点到底在哪,他只说在某某水果店的那个巷子里,我继续问他是不是在恒华8号楼里面?他只是说他这里没有所谓的8号楼。说完就挂断电话,我手机导航明确显示在这一块,我只得继续寻找,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很快,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眼看着时间从剩余5分钟到超时8分钟,我又拨通了顾客电话,再次询问他是不是在恒华8号楼,这次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心中一万只羊驼跑过,骂骂咧咧将餐送达,整整超出10分钟,不过好在当时手里就一单,不然迎接我的就是和时间赛跑。

于是,打开微信开始给二水诉说我的痛苦。果然,快乐不是别人独有的,悲伤也一样,二水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就在我俩闲聊两句的空档又来了新的订单,只能暂时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向下一个地点前进。怎料天公不作美,这时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因为还没有领雨衣,只得将这一单送完后早早下班回家。

想来离天黑还早,一个人待着也过于无聊,便想着联系二水,正好他也因为没有雨衣早早会出租屋歇着去了,便提议和他喝点。换下那身“黄袍”提着一箱啤酒就去找他去了。下酒菜也就只有小卖部买的两包瓜子,不算丰盛,甚至可以说略显寒酸,但我俩还是乐在其中。伊始所论,无不是最近送单遇到的一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小事,顺带骂一下那两个B,饮至微熏,二水递给我一支烟,熟练的接过慢慢点燃,望了一眼燃烧着的点点火星,悠悠的冒着一缕青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没有立即吐出,而是留在口腔抬头看了看斑驳的屋顶,低头,随着一声叹息那一缕烟也被吐出。

这时,二水女朋友也下班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一点客人没吃的菜。菜虽微,我们却也吃的不亦乐乎。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第一次相识,到后来的形影不离,再到现如今由于学业各处天南地北但友情不减。他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二水洗完衣服后,静静的玩手机,我也时不时的给她抖搂一些二水之前的风流。

第二日,天还是下着细雨,想来又不能去跑单,便又和二水联系来找我吃早餐。他的出租屋旁边就有卖馍馍的小店,所以他负责买馍,然后找我,而我则给我俩烧一壶水,泡上两碗茶等他。吃完早餐正想着等下该干点啥时,站点的大B领导便打来电话问为啥这么晚还不上班?我说下雨了没雨衣,大B呵斥道:“没雨衣咋不领?人人都像你们一样我们还干不干了?”我说;“当时入职那一天二B亲口说由于我们干不太久,雨衣也用不着,就没给我们发。”大B听后没说啥,只是丢下一句等下来领雨衣。我连声说好好好。

不敢怠慢,我和二水立即收拾东西去站点领雨衣。还没等我们开口,大B对着我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二水向来会来事,眼见形势不对便立马给大B发了支烟,说:“哥,先抽支烟。”果然那大B对我们语气温和许多,草草说了几句话便让我们离开。哦,亲爱的上帝呀,要不是暂时还要在他手底下干活,我真想用汤姆叔叔的皮鞋在他圆圆的屁屁上狠狠的踢他两脚,哦不,三脚,我向上帝保证,我想我会这样做的,一定会的。

这已经是领完雨衣一周后了,也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这个行业的不易,之前也只是在网络上接触。

那是在雨天,穿着近5斤重的雨衣送餐,因为广场梨园是一个老旧小区,并没有电梯,而且有两个不同单元的订单,我只得爬完5楼后飞快的下楼,然后又爬6楼。这两个送完后已经气喘吁吁,即使下着雨温度很低也还是微微有了汗水,来不及休息,这时又来一个文峰的订单,全程6公里。原本去湖镇的订单你只需要送到中途的一个医院门口,便会有湖镇的兄弟来接应,但前提是你需要给站点打一个电话说明一下,很显然这是我第一次送这样的订单,我并不知道需要报备。走到半路时二B打来电话,还没等我开口便直接训了我几句,问我为什么不回她消息,我看了眼微信,确实有几条未读消息,我说:“我在骑车没看到,而且也腾不出手回消息。”她说:“骑车难道就不能回消息?”接着又说接应我的人已经走了让我自己按导航送过去。我还要说什么时电话已挂断了。

“准备出发,全程3.2公里,大约需要20分钟,前方100米左转……”。听着这毫无感情的机器的声音我的鼻子突然一酸,不知觉中眼中噙满了泪水,本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我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天似有情,与我共鸣,豆大的雨滴滚落,从脸颊滑进嘴角,不过这雨水好像和小时候吃的不一样——咸咸的。强忍着辛酸送完那一单。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小桥,由于上游暴雨河水浑浊不堪不由得感怀:

骤雨乱砸伫于桥,滔滔渭水滚泥丸。

今生若无足衣食,妄为丈夫天地间。

原来,从小到大,父母师长所说句句皆为理,只是当初年少,只顾得贪玩,沉迷于享乐之间无法自拔,如今落得个如此模样,好在青春任在……

通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对于接单送餐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也不需要经常挂忙碌,可以悠哉悠哉的准时送完手里的订单。

跑外卖说起来也就是在三餐时会忙一阵,其他时间就是一两单一两单的送。最让我喜欢的便是手里拿着一个订单,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太远的话免不得让人有点烦躁了,太近的话就享受不到骑着小电动车沐浴阳光、感受清风拂面。试想,你骑着车悠悠的穿梭于车水马龙之中,嘴里哼着自己喜欢的歌,看着这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看着形形色色的匆匆行人,细风轻抚,日光流洒,一片生机。这时才发现,愿来这个自己生活多年的小城竟是这么陌生。

记得那天下午,前一刻还是天朗气清,一片祥和,怎料,天有不测风云,下一秒妖风四起。之间路旁的树枝被在大风的催折下肆意地摆动,稍细些的树苗竟给我来了个九十度弯腰,绿化带里的小花本就柔弱,这妖风席卷让其更加的惨不忍睹,之间许朵花瓣被卷起,红的、粉的、白的扶摇直上,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替花儿感伤,还是赞叹这仅有的奇景。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毕竟妖风摧残着花儿的身体,我却美名其曰的称之为艺术。这样和压榨人民的资本家好像就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我决定给花儿写点什么。但转念一想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人,似乎没资格替花儿写辞赋文章,写这些东西是文人的事,是那些榨干人民最后一滴血后无所事事的资本家的事。细细思量,我现在不就和这飘零着的,纷飞的花儿一样,只不过我比她多些选择罢了。想到这儿,更坚定了写点什么的念头:

花自无心入世尘。奈何,无情风雨,卷起,扶摇而上。

疾风消散,片片悠悠飘零。落红满地归寂处,留的清香如故。

不过,直觉告诉我天生异象,今天必定不平凡。

果然,没一会便是黑云压境,伴着隆隆雷声从远处袭来,气势之凶猛竟有摧城之势。

我心一颤,坏了!今晚肯定要爆单。

果不其然,在晚上7点多时系统一次性给我配来4单,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到商家取餐,刚取完两个,系统便又给我两单,我只得在乘电梯空档去点忙碌,可谁知点不了,我只好祈祷别再来单了。即使是我骑得很快,但由于一些商家出餐慢压我时间,30分钟的订单到最后也只剩10来分钟时才能出餐。我只得骑更快,等一些近的送完后,最后两单只剩2分钟,不过好在这两单也不是很远……

本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系统又一下子来了7单,整整7单,我当时表情是这样的

。我立即将手中的两单在超出3分钟送完,然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去取刚来的7单,等当我将所有餐取完后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最近的一个顾客也要离我3公里远,骑车拧油门,当时恨不得将油门拧两圈,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砸在脸上,送完一个,两个。当我送完第三个刚松了一口气时,有一个商家给我打来电话说,我有一个顾客的饮料没给人家,我打开箱子一看果真有一瓶,挂断电话,我便一手骑车一手给那个顾客打电话,连忙道歉并说我现在还有最后一单送完就给你送过来,不过好在顾客并没有为难我。说话间我便到最后一位顾客所在地,由于怕继续爆单就立即下线给那位顾客送去饮料。天黑路不平,加上心中急躁,一个没注意车前胎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好在上天眷顾,车胎没爆。不过车辙好像有点凹陷…顾不得检查,先送餐要紧,虽然那位顾客明显有些许不悦,但好在没说啥我也只能连声道歉。

下班,草草地在路边买了点小吃果腹,回到出租屋卸下一身疲惫在老鼠的吱吱声中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是个难得的好天,也许是下过雨的缘故空气格外清新。第一时间看了看电动车的车胎,还好,不是很严重,可能是猛烈的撞击导致车轴有点弯曲,车胎和挡泥板挨在了一起。没敢立马上线,先骑着车去城西找修理厂,可能时辰尚早,那一片开着的店铺也只有零星几个,就近找了一家。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瘦干瘦干的,蓝色的粗布外套上一块一块的机油污渍,见我过来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迎来。

“修车?”他问着。

我说:“嗯,着车前轮有点问题。”

说罢,他便帮我将车架起,检查轮胎。拿手拨了拨,说:“这是撞到哪了吧。”见我没说又说:“这可能是方向盘连接轮胎的中枢轴坏了,要换。”

这时出乎我的意料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修的话要多少钱?”我问道。

“这我也不太确定,具体还要等拆开才能判断”。“如果损伤太严重的话是要换一个新的”。

“大概多少钱?”我问。

“如果要换里面的轴承的话200到400不等。”

话毕,我心一紧,感觉它在滴血了,看来这几天要白干了,嘴角微微一抽,一丝苦笑闪过。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我想了想,说:“好,那麻烦你给我看看吧”。

征得我的同意便立刻找工具,先将车前面的壳子拆下来,可能密封性比较高,拆起来特别费劲。他一边拆还一边和我聊一些有的没的,一会儿问我这一个月能挣多少,一会儿又说他那儿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游手好闲不误正事,我当时就觉得他好热情,也顺着他的话题应和着。我也放下戒备和他聊了聊,半个小时过去,他还是没能拆开,我见时候不早了,就说:“我先去上班吧,不然去晚了领导会骂,等忙完再过来”。他可能觉得自己也修不了,便又将拆开的部分重新装上。

走到一半,我忽然想到可以去买车的地方看看。那个老板看后就用扳手将挡泥板调了调位置就解决问题,前后就眨眼的功夫。当年关羽温酒斩华雄也未必这么快。

好家伙,我算是开了眼了,全都是套啊,去他大爷的,差一点就成那大冤种了。当时真想冲过去,好好的骂他几句。

也不知道什么原由,再后来想起这件事时似乎也没有那么记恨那个老板了,许是时间冲淡了仇恨,又许是觉得赚钱嘛,也不寒碜。

后来,母亲说小妹在家里不好好学习,想来看看我是咋干活的,想住几天,当天下午她便到了。

小妹的到来并没有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变化,我每天还是骑着小电驴悠哉悠哉行走在马路上,送着一餐又一餐。

只不过每天增加了一项工作——给她带饭。

我也会尽量带一点平日里家里吃不到的,或者是平时进城舍不得吃的。如果在送餐时路过出租屋我也会带一些零食啥的,给她解解馋,出发时也不能忘了那个,我小时候经常听到话,在家记得好好学习哈。

这几天天气格外的晴朗,早晨拥抱惠风和朝阳,昨夜的疲惫也随清风消散。每天也就有单的时候跑单,没单了在马路边边上吹吹牛,抱怨一下出餐慢的磨磨蹭蹭的商家、还有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点外卖的顾客。这样的时光说来倒也轻松,只是短短几天大拇指内侧留下一条清晰的磨痕,甚至皮也被磨掉一层。和二水坐在一起就互相调侃,说手背就像周黑鸭的作坊里刚出炉一样……

平静的日子总是太过于平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那天和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我的右眼皮总是在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是我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怎会迷信,所以我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在下午乘电梯时我的心慌的厉害……

当天傍晚我正要下班回家,这时系统给我弹了一个订单,听到目的地那一刻我气的想骂人,全程4公里左右而且路况较差。骂骂咧咧的送完后就已经快9点钟了,想着可以回家歇着了,就感觉心里美滋滋。不由得便加快了骑行速度。

前些日子送餐路过出租屋,给小妹带去两个火龙果后她就经常嚷嚷着想吃点西瓜。正好在往出租屋走的路旁有家水果店,这个点应该还没有关门,买些许水果回去看看电影解解馋也是极好。正想的得意时,唰——眼前一黑,来不及反应又是嘭——地一声闷响,一下子撞到一个不太明显的突出的井盖,同时连人带车都已经躺在了地上,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大脑嗡的一下,仿佛停止了思考,只觉得自己这下摊上事了,我颤巍着爬起来。摸出手机,摁下电源后一道五彩斑斓的黑映在了我脸上,心想这下内屏可能被磕破了,小电驴儿的前面也被磕破,一小块外壳甚至掉落。

好在当时天色已晚,而且地方比较偏僻,只有路过的两三个行人,我这个人向来脸皮子薄,如果一群人围过来我怕是会不知所措罢。事后,我发现我已经不知所措了。

路人见状,赶紧跑来帮忙把车扶起来问我人咋样?有没有事?我颤颤巍巍的说,没事没事。说着就将骑着车,先试了一下,好在还能走。

不敢多想,我缓缓地将车骑到出租屋。躺在床上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等回过神,立即摸索着给我妈打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再也绷不住了,声音开始哽咽。

“喂,妈。”

“咋了?还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我,我骑车摔了。”

“咋摔的?人有没有事?在哪摔的?”

强忍着哽咽,我说:“就在那个马路边摔倒的,车好像坏了,手机也坏了,我没事,就擦破了一点皮。”

一五一十的说完后我妈反复多次确认我有没有受伤,听到我否定的回答后便说其他的等她明天来了再说。

我一直以为经过20年的磨砺捶打,我应该是个坚强的人,起码在遇事后可以做到不乱不慌,镇定自若的去思考。看来,并不是,我还是像个孩童般,会慌会乱,会不知所措。现在距这件事也快一年了,现在偶尔想起还是后怕,不过也不知道又是一年的经历后我能不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

挂掉电话,小妹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说话,只一个人静静的睡下。而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在手机还有一半可以使用,摸索着给朋友小昭说了这件事,小昭也在一家饭馆里做暑假工,想来告诉她无非是多听两句安慰的话罢了。

那一夜皎洁月光变得凌冽起来,和我同住的灰老鼠也变得肆无忌惮。那一夜,老鼠吱吱吱的叫了8声,在我的脚底跑过去3次,弄响桌子上的塑料袋长达好几分钟

那天,是28号……

第二天清晨,我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妈来了,我知道她是赶的最早的一趟公交。一来,妈便拉着我看我有没有受伤,再次确认了后才去看院子里残缺的电动车。因为手机破损返厂修理,加上电动车也得好好修理,就只得请几天假,不过正好,我也快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将近一年,我似乎仍没有对这件事释怀,我甚至不想过多的回忆这件,可以说是糟糕的往事,不明所以,可能是出于对妈的愧疚。修车加上修手机,这前前后后大几千对于妈来说可以做很多事,可以买春种时所需的地膜、化肥,可以在夏天给家里买几个大西瓜,给我和小妹加几件新衣,可以在过年时置办一份豪华的年货……这些钱是爸顶着多少个烈日敲打出来,是妈背了多少背篓玉米土豆换来的是他们在多少个披星戴月的日夜,一铁锹一铁锹从那养育着数代人的黄土中抛出来的。妈的手机已经过时好几年,平时打电话都会卡,但她舍不得换,攒了一些钱买电动车只为我放假后出去方便。而一夜,我将这份爱意亲手摔碎,只因我的疏忽。可是这些,更像是我独自矫情罢了。妈对于着一切毫无怨言。

到家门前的拐角,远远的看见小黑在院子里悠闲地晒着太阳,小黑是家里养了近15年的一只黑色的小狗,哦不,现在应该是老狗了。看见我来,小黑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头,并伸了下懒腰,看的出来它很舒服。

家里的小院子在妈的打理下一切都显得仅仅有条,对于我来说甚至有点新奇,忽然增加的荷花正羞涩的开着,我去年养的多肉居然也活得好好的,后来才知道,我养的那一批早死了,这些都是妈新买来添上去的。不过我高中水培的那一盆兰草依旧茂盛,绿油油的叶子经过我的悉心养护已经一米多了,它是我高中时代的见证者。

当天夜里,妈给我做了我最爱的臊子面。

可能长时间没吃过妈做的饭了,一下子吃的有点多,便去院子里散步消食。不像南方,西北的夏夜是凉爽的,不像城市,乡村的夜没有闪烁的霓虹,没有热闹的夜市小摊,没有来来回回穿梭的汽车。有的,只是那一份属于夜的宁静,属于夜的灿烂星河,属于我的港湾……不知不觉竟爬到房顶,记得在我高中每个周末放假都会去房顶看看,吹吹风晒晒太阳,往事一幕幕浮现,看着天空不自觉地说出曹孟德之诗篇: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人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多情,或许是时过境迁,那个曾经的自己早已变了模样罢,多情只是为自己消逝的青春而惋惜。

没发觉,这时妈也收拾好碗筷上来了,坐在我身旁和我共赏星河,还说我小时候总是把晚上看到的云彩当成是银河,还说要在这等着看牛郎织女见面呢。

在家这几天我还顺道去探望了一下老朋友——子明。

我,子明,二水,我们三人几乎时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只是上高中后回家的时间少了,见面的次数少了,交流也变得少了。子明大我两岁,由于没考上大学只能去一所技校,毕业后本可以进车间工作,而且工资较为可观。只是他性格驱使,干活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第一次实习时就搞坏了人家的机器,自己的手指也受了严重的伤。他爸不在放心他出去工作,一直留在家中无所事事,最多帮他家里做一些农活。

我特意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无去找他,天很热,他一个人趴在炕上打游戏,见我来便放下手机走了下来。只见他衣服有些破,上面的污渍告诉我这件衣服已经有段时间没见水了,头发乱糟糟的,这倒不像是一个年轻人了,更像是一个没人管的孤寡老人。他的鼻子是典型的鹰钩鼻,很标志,颧骨很高,不过这更显得他眼窝凹陷。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没了光亮,而我看到了空洞。

我俩好像渐行渐远,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避免尴尬,我借口有事便匆匆离去。外面阳光正烈,针尖麦芒般刺在身上,远处,呼啸的哨声划破这寂静此刻,湛蓝天空下一群鸽子飞过,那个曾经的少年也不见了。只道是:人间七月布流火,青天朗朗满坤乾。日夕正佳飞鸟去,蹉跎年少度华年。

等到下次复工已经是8月1号了,这个月站点只让我们兼职在早10点到晚10点这个区间跑,而且每天必须跑够7小时。我跟二水都觉得挺好,因为这样早上就不需要早起,还可以慢悠悠的吃早餐,不然跟上个月一样早餐都吃不了一个像样的。每天早晨收拾好一切后就烧一壶开水,泡好茶等二水去买早餐馍馍加榨菜,说来也是奇怪,这个早餐质量不能说是寒酸,但多多少少有点差,可就是一口馍一口茶倒也是挺满足。边吃边可以东拉西扯聊聊天,城里的哪个地方又死人了、哪个美团兄弟又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订单……

由于上次的意外,我骑车格外谨慎,当然正是这种谨慎,一直到我之后辞职也没有在发生过意外。

虽然我们的时间缩短了,但由于路线已经熟悉到92%的地方听名称就可以知道在哪儿,反而单量比上个月更多,不过也更容易爆单。最离谱的是在那天立秋时节,资本运作的猖獗兴起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那天的配单可以说是丧心病狂!自下午开始,接到的订单基本全是奶茶店的,而且一下就是四五单,因为喝奶茶的人实在是太多,出餐也特别慢,如果你送到顾客手中时只超了2分钟都可以算是快的。当天下午从下午3点出门到9点下线就没有停过1分钟,而且单单有奶茶,往往你手里即使还有2单没有送达,系统还是在不断给你派单,不让你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会有秋天的地一杯奶茶这种噱头,也想不明白奶茶为什么会和爱情挂钩。我想,不止是我,那些跟风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鲁迅说的,村头的狗叫了,村尾的狗跟着叫了,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叫。

等我感觉单送的差不多就立马下线回到出租屋休息,当我沉浸在闲暇的喜悦时二水打来电话。

“喂,你现在在哪呢,我车没电了,你过来拉一下。”

二话没说,我叫他给我发定位,便立马收拾东西出发。看一眼定位,他离我将近5公里,有些许无语,但没办法,因为在这个地方,能帮他的只有我。当时已然是夜里10点多,白天繁华的街道现在冷清的让人害怕,只有零零散散的车辆和我还在穿梭。

与他约定闪灯为号,快靠近他时快速闪几下灯便知道彼此方位。到他附近,远远的看见茫茫夜色中一个微弱的黄点断断续续的亮着,像是风中残烛,摇摇晃晃,下一秒可能就要熄灭。知道远处是他,我便闪灯发出信号。一下,一下强有力的闪烁着,刺破黑暗,我想,这一刻,我变成了他的光。“我在这,这边。”看到我来,他激动的喊着。走到跟前忽然发现出来的过于匆忙,竟然忘了拿绳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里地处偏僻也没有店铺买绳子,即便有现在夜深都关门了。这时二水说,“我一只手扶把,另一只手抓着你的车,只要我慢点骑就行。”

“行呢,那你可得抓好了。”我说。

理论可行,付诸于实践,可没走两步他便叫嚷起来,说:“这样不行,我人还没到呢,胳膊先断了。”

没办法,我俩就一前一后慢慢的用脚撑着车前行,走到一处工地旁,忽然定睛一看,“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二水一脸懵逼时,我说:“你看,那快石板下。”那一块一块石板下,压着的是一根包扎瓷砖的塑料绳。一番折腾,绳子算是有了,就这样,我俩一前一后,悠悠的穿梭于灯火阑珊下。这时听见二水在后面念叨:“万家灯火寂,千户人已眠。柳荫婆娑,灯烛摇曳。鼓楼西畔,年去岁来,多少英雄守旧,今道残垣。北关路,双双凝伫,唏嘘息叹。”

第二天听说,当天跑的最多的一位整整跑了120单,确认过数字,这得我跑3天之久。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争取做一个佛系打工人,早上就照例馍就茶,白天随随便便跑跑单,每天的愿望也就成了下班,吃饭,躺床上。

很快,就等来了第一笔工资发放,心里的激动洋溢在脸上。那天是18号。发工资的一天,我和二水早早就商量应该去吃点好的犒劳自己,最后我俩儿一致决定——吃火锅,当天下午我们约好晚上8点下班。俗话说无酒不成席,吃火锅怎么能少的了酒水呢?由于饭店的酒比外面的贵好多,所以我们先到外面买好白酒,毕竟刚发工资便买了50多一瓶的二锅头,菜还没有上齐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自顾打开先喝了起来,由于买的是48度清香型的,所以特别好闻。吃的啥菜已经几乎记不得了,只知道酒很香。等喝完酒已经快12点多,我俩告别后我就摇摇晃晃往回走。回去后发现房东竟把大门关了,我只能反复敲门,但敲了几次后便放弃了,毕竟当时夜深,加上房东两人年纪稍大经不起折腾。

也许你会以为我今晚要露宿街头,如果这么想的话就格局小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不需要走门就能去到墙对面的技艺?不不不,没我没有穿墙之术,但是我有翻墙之术,毕竟小时候没少干这事

首先,观察哪儿最容易翻,虽然墙高近两米五米,但细细观察后很快发现这堵墙有很多漏洞,确定好地点后便开始准备了。先右脚踩到一个大缝隙,然后双手扒住墙头,右脚用力蹬,同时双臂用力一撑,糟糕,左脚没地方发力,为了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只得先下来。本着不放弃精神我再次观察了墙面,发现刚才右脚踩得缝隙旁还有个突出的尖尖,这次我先将左脚踩到刚才右脚踩的缝缝中,右脚则踩到那个尖尖处,双手位置不变,用力的同时抬左腿,轻轻松松将左腿抬到墙上,然后身体下蹲将重心降低,稍稍用力便让整个人都蹲在了墙头之上。前后也就花了2分钟。

这个时候又要问了——怎么下去?其实,下去很简单,跳就行了,但难的往往不是敢不敢跳,而是怎么跳才没有声音。当然,这肯定难不倒我,因为小时候基本天天干这事。你只需要将身体放松,然后下去的时候脚尖先先着地,同时跟着惯性膝盖微曲整个人也往下稍蹲。一秒,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便平安落地,就这水平,小日子过得不错的裁判怎么的也给个14.7分。

最后几天磨了磨洋工可算是到离职的日期,当天夜里下班后就迫不及待的赶回家,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再也不需要和大灰鼠共处一室,窗明几净,月色入户,往前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一个多月里,经历过艰难困苦,经历过悠然自得,感受过温暖与冷漠,遇到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

在我看来,外卖员一个社交性行业,是身着黄袍穿梭于巷陌的蚂蚁。每一天你可以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有即使你将他的水煮肉片变成干捞肉片也仍然原谅你的顾客,有因为他本人疏忽错过取餐而找你麻烦的顾客,也有挂着尿袋行动不便的顾客,也有在外的子女为与时代脱轨的孤寡老人远程买药的顾客……林林总总。每个不同的人组成这多彩的社会,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赚钱的不易,也许我该庆幸,庆幸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庆幸命运还在我手里攥着。当一个人没有经过困境,没有感觉四面袭来的压力,你将永远贫瘠生活在你的尺寸之地。无法认知自己超凡的能力。看了部励志电影,相信困难可以磨炼人,自信可以激励人。但电影可能转眼就忘,这真真切切的磨难会给你烙下无法抹除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你那段艰难岁月,让你引以为戒,促使你在当下干该干的事。成长之路是放下执念,渐渐归于平静的旅程,也许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去往何方,但我们都在路上……

“准备出发,全程1780公里,大约需要22时40分钟,目的地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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