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而出,再入云海。去古墨村和鲁史镇的路上,平均二三十米一个的s形大弯让久未坐过长途的我头晕目眩。晕眩之外,窗外隐隐的小雨和透过雨幕而来的空茫山色,仿佛车窗都隔绝不开般径直传入车内,让这一趟原本带着采写任务而去的旅行多了几重诗意。
藏在云海下面的是澜沧江。多年间我对云南另外几条大江金沙江,怒江,南盘江等都有过见闻,唯独对于澜沧江,却只见下游的湄公,而不曾见上游的澜沧。巨大的江面甚至改变了我对云南大河偏小的认知,青翠的山色背景板将这一片深流渲染得如诗如画。云霞作衣,山麓为裙,整个盛装的澜沧江在少有人行至的峡谷里千转百回。
盘山徐行的车程将城市抛在后面,将宁静迎来前面。小村古墨就如同其名一般,像是一个用悠久的浓墨泼画出来的秘境小村。古磨坊群、古民居、古核桃林、古香樟树、古茶树组成的“5古”,将游人吸引到这个即使距离最近县城都要3个小时车程的小村。
在中国在云南从来不缺乏古城古镇,而这样仿佛是时间凝固了几十上百年遗留下的山野小村却不多见。古墨村所在的凤庆县诗礼乡,上接巍山,下靠南涧,均是数得上名的云南历史文化古镇。在这样的“强敌环伺”里,古墨更加闭塞的交通,使得它更少有人踪,也使得它的韵味更加纯正。
稀少的游人自然无需专门售票,无需商业运营般的村民远迎。在村口等候着我们的是那条两米来宽的“爱情河”。山间的雾气萦绕其上,流浪河就好像是由那雾气直接凝水而出,自上而下夹带着山野穿行古墨。
顺着河水进村,清朝嘉靖年间的33座水磨坊依水立,其中的19间到今天依旧还能运作。200多年前的白天,这里是远近相邻加工玉米小麦的生产资料加工厂;夜里,则是一对对小情侣在河水声掩盖下,33个谈情说爱的小密屋,爱情河的名字也就因此而来。
磨坊从墙壁到瓦片,都和村里别的多数房屋一样,是用产于当地的青石板片层叠建盖。这些经历过朝代变迁的石板,在这个下着雨的秋天,依旧完美地遮挡着风雨,做到滴水不漏。刨木而成的小桥上,带我们参观的诗礼乡宣传委员热情唱起山歌,水声潺潺,歌声也潺潺。在雾气与林叶的摩挲中,忍不住得用手机拍下一张又一张图片。
过往留下的痕迹在青石板上缓缓道来,村长则介绍着古墨的现在:50间房200日游客接待能力,电影《红茶镇》的取景地,2013中国避暑小镇2014中国最美乡村……在古墨为数不多的居民里,这些当地的村干部忙活着田间地头,也操持着外宣和接待。自小在村里长大,对一山一水的那种亲切与自豪感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习惯。
离开古墨,在茶马古道曾经的重镇鲁史。鲁史原称阿鲁司,早在明朝万历二十六年这里就有了“阿鲁司巡检”。鲁史北上丽江、西藏,直达印度,南经凤庆,镇康,再西出缅甸,历史上一直是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徐霞客在1693年来到鲁史时,就感叹于鲁史的繁华。600多年来,不知有多少马帮来来往往,由北到南运进丝绸、运进百货、运进中原文化,又从南到北运出茶叶、运出药材、运出山风野俗。
在鲁史,我们也听到了另一场讲述。在现在作为客栈的“阿鲁司巡检司”,老板跟我们讲述了当地人对于鲁史文化的看重。他投资了一千万用于修复巡检司,现在客房一个月开不到5间,免费的茶水一天却要好几泡。他藏好茶卖好茶自己也喜欢喝茶,他开客栈是谋生赚钱也是内心里守护着这份文化。
行程的仓促让我们只能快步的穿梭小镇,几乎是家家闭户的依山小镇,在接近夕阳的细雨中,石板光滑绿植悠然。在回去的车程中,继续品味着两地的美,也思考着它们的出路:即使是从所属的凤庆县城出发,到达两地也需要3个多小时的单程车程。遥远的距离推开了常规游客,当地年轻人的流失都让古村镇越发清冷。
作为工作采风,作为创作和疗养,这些古村镇并不会被时代所遗忘;可是,作为教育与就业,作为全球化时代和市场经济的要求,村镇里的人去往远方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我们的旅行从来不仅仅是欣赏风景,也是欣赏着这个时代的流变。
我们期待着山路18弯后那云雾中楚然乍现的美景,也思考着家乡小镇的独特与出路。古墨与鲁史,不会成为不远处的丽江,依靠着外地人穿起纳西族的服饰留下开店,商业化带动繁华;也不会成为那些异地搬迁早已空置的寨子。
穿云而出,再入云海。古墨与鲁史的前世今生依旧在云雾中交汇着,那条从过去流到未来的澜沧江还在奔涌着也沉默着,它一路南行,直穿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