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越来越感到清淡饮食的重要性了。
说来可笑,我的毅力在一碟油辣椒面前基本等于零。这是这几年来我得到的最毁灭性的结论---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一碟香气四溢的油辣椒,足以让我脑细胞瞬间点燃,继而大吃,继而大快,继而----第二天鼻炎复发,抱着纸巾盒“涕泗横流”。
当出外吃一顿早点时,“姑娘,来一点油辣椒!”这一句几乎是次次都脱口而出,然后,是尝试,评点,一扫光。有时一碟,有时一大勺,有时一小碗。CICI说,你好像要尝遍整个玉溪早点铺中的油辣椒哦!是的,我一直在努力,像神农尝百草那样。有的小店,菜品平平,却因为有一碟又香又透又麻又辣的油辣椒,成为我心头惦记的“名店”。
现在知道,“小兵烧烤”的油辣椒清香,“西部小屋”的爽透,“豆腐米线”的沉厚,“只卖鳝鱼米线”的火爆,气象路口那家不知名小店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回味---大概里面加了罂粟籽吧,这在玉溪小店中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当然,玉溪街头不管哪一家凉米线店的油辣椒,都是不消说的出挑货---人说凉米要好吃,一靠醋,一靠油辣椒现炼现吃,让人吃得头皮发烫心头发凉,当然就印象深刻了。
迷上油辣椒是2008年以后的事。这个年份对我有很深的印记。
这一年,我似乎是失去了从前悠游自得的简单生活的志趣,开始操心一些实际上自己也操不上心的事情。然后是上班时候焦虑,下班时候焦虑,醒着的时候焦虑,睡着的时候也焦虑。一句话,一个破材料,一次修改,某些变态的咬文嚼字的功夫,足以让我立马就神经近于崩溃。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热爱油辣椒。一个人时吃,一伙人的时候也吃,直吃得头上冒出汗来,有时胃也疼起来,仍然止不住地吃----最牛的一次,在一家个旧人开的米钱店里,我一个人坐定在小桌旁,生生地将桌上的小半瓶油辣椒吃了下去。我吃油辣椒之所以最终引发了鼻炎,实在于我的“干吃”,好像吃水果饼干米饭面条一样,一口一口地吃,并不拌入任何的食材中。等到吃得自己也被吓着时,胃开始疼,我对此是有笃定的解决之道的,马上喝一瓶甜饮料或者吃几颗巧克力,不消10分钟,胃就搞定了,没事了。于是我施施然走开。
从去年开始,我得了严重的“油辣椒依赖症”,很奇特的一种症状,明明已经很难受,却仍然大口大口地吃油辣椒,吃下去了,心里舒服,没有这一口,就像药瘾发作,坐立不得。想吃的时候立即就要吃,甚至家里没有的时候,马上就支开锅自己做出一碟来,吃个干净。这样,不消三个月,终于来了报应。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只要我这么“放肆”地吃过一回油辣椒,当天晚上,鼻炎肯定就复发---真是奇怪,报复我的,即不是口腔,也不是胃,而是鼻子!在吃的过程中,鼻子发生过多么大的作用吗?这是我捧着纸巾盒备受折磨时百思不得其解的。
后来,看到一本饮食与心理的书上说,突然出现的嗜辣的饮食习惯是源于一段时间的心理压力大。当想明白这点时,真有滂然下泪之感。
当心上过不去却又强自隐忍的时候,我的下意识让我跟自己过不去,跟身上的某个器官过不去。跟那个用最柔软身躯消化所有最坚硬食物的器官过不去。终于,鼻子挺身而出,试图制止我的暴行。
从那时起,我心理上有了一种可恨的自怜,发现自己很可怜。这个可怜的自己却是一个意识上离别人眼中的我很远的人。她始终纠结着,叹息着,审视着,敲打着,怜惜着我,在一个巨大的机器旁,冷眼看着身为这巨大机器中一枚卑微的小钉的我,追逐,失落,悲伤,愤怒,忧心,挣扎,鄙夷,自伤。
深夜里从梦中惊醒时,她会告诉我,一个压抑的不快乐的场所不适于你生存,离开这里的代价并不那么难于承受,然而别人眼中的我一直在反抗她所说的---我难道不可以再努力一点,以此证明自己从来就没有对这个环境失望过。更没有绝望过。
你有这么强大吗?你甚至抵御不了一碟油辣椒!
我的鼻炎已经证明了。而它今天又一次复发。
清淡滋润的饮食,清淡滋润的生活,舒适而悠闲的那些,那个曾经简单快乐的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