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某个清晨,我正在林荫道上跑步,见我朋友阿菁一边走着一边擦眼泪,我便慢下来,柔声问“:菁菁,你怎么啦?"
她亦停下来,眼圈红红,哽咽着说:“我亲姐姐她……她……不在了。"
”啊?她不才四十多岁吗,怎么就……"
“她……她……想不开,跳了楼……”
”真想不到呀……怎么舍得撒手的呀,是什么让她走到这一步呢?“
”她老公有外遇,跟外面的女人一直断不了。还加上,她在县城买了房,还差几十万的贷款,她很愁。年初三,我们一大家人在老家聚餐,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半夜三点,她爬上八楼楼顶,就……”
”会不会有人推她下去的呀?”
“不会,她还从家里搬个凳子去垫脚,那楼顶围护栏蛮高,她垫着凳子爬上去的……”
我轻拍菁菁的背,默默地安慰着她,脑中不断闪过一组镜头:万籁俱静的夜,她的榕姐姐静悄悄地从床上爬起,一脸戚然,随手提起一条方木凳,一步一步地爬上八楼楼顶,移步至围栏处,把木凳放下,脱了鞋子,踩上去,木在那良久,下来,又木着那,又上去,再艰难地,一点点地爬上围栏,站到了上面,呆呆地盯着地面,突然,噗地一声响,划破了寂静……
天亮了,孩子,姐妹,老父亲再见到她时,已是阴阳两隔……
菁菁一边流着泪,一边絮絮地念道:“谁料到她会这样啊……我的老父亲,从初四那天到现在,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头哭……我没法,只有把他接过我这里来,想让他散散心.十七岁的小侄女现在也跟着我.大的那个在工厂上班了,她俩再也见不到她们的亲娘了.……”
”你看.妹妹.我儿子都不让我把这些事跟人说.你一问.我就没忍住……”
“你儿子不才小学四年级.怎么会这么劝你呀?”我不禁问。
”我儿子说,自己的亲人就这么走了,说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妹妹,跟你絮叨这么久,你瞧,快九点了,我得去买菜了。”
我轻拥了一下她,她跟我点点头,示意说别担心,便转身买菜去了,我便也往家的方问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想起,菁菁的父亲,这些天我天天见到他,七十多岁,瘦小的老头儿,见到人时,脸上总会泛起笑意。总在我们这条街走来走去的,见到我们店铺堆弃在外面的纸皮,杂物,他会一件件地收撷起来。菁菁是开校服店的,她平时是个聪明能干又乐观的女子,她的店跟我的店只相差几步路,我俩常会相互介绍客户,我的儿子和她的小儿子也时常在一起嘻笑玩闹。要不是菁菁这次跟我说起,我根本想不到:这些我熟悉的笑脸背后,藏着这么多的忧伤……
记得有好几次晚上散步,我碰到菁菁那十七岁的小侄女,她平时上午帮菁菁看店,下午去学美容,晚上回来时,我一唤她,她便朝我莞尔一笑,十足的可人儿,瓜子脸儿,顺直的黑发自然地披落在肩上,婷婷玉立,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眼晴清澈,明亮,总朝我活泼地眨巴着泛巴着……
我有时会看着她灵动的背影出神:如果那一夜,她的妈妈稍一转念,就可以继续守护自己的女儿,直到把她交到可靠的人手上,以后有了外孙,她可以帮忙抱着,哄着……凉风习习的夜晚,她可以一边带着女儿们,一边挽着老父亲,在月光下,边散步边聊些家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