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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房子和我家房子的构造不太一样,她家是两三间低低的砖房,下雨天全靠瓦片下一张大大的塑料纸撑着,不知道多久换一次,也许根本不会换,从我家阳台可以很顺利的瞥到刚上初中的灿萍在边翻书边在井边洗菜和炉子旁炒菜。在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湿润的冬日,她的冻疮像是戴在手指上的红宝石,她说火辣辣的,我倒觉得不来。
一听到窗外灿萍爸爸收废品的三轮车轰隆隆开走的声音,我就撒下佯装写作业的笔跑下楼去找她活动我痒痒的嘴。她正在吃着什么,我进去后门微微掩着,一条黄狗驮着一身雪,臃肿地从柴门缝里挤进来,柴门暗哑地响了一声,接着沉默了。门楣上还挂着去年的春联横批:紫气东来。
灿萍说:“你不怕狗吧,我想让它进来”,说着要去够黄狗。我大胆地拍了拍那只狗的头,“我小时候追着狗跑,嘿嘿”,说罢才好好看了一眼那只狗,刚刚的臃肿不见了,它那双眼睛像是熬了无数个夜似的,流脓很严重。灿萍边铲着高压锅里的锅巴剩饭喂狗边说:“哟,你怕现在还是小时候吧……”,又递给我一个橘子,热热的,肯定又是被放在了煤火炉子上好一阵了,被转移注意力的我我撇撇嘴开始在一旁讲个不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家的橘子,一点也不凉,诶诶诶你看那个老女人在找她的狗吧哈哈……”。
她家真的很小,还没我家书房大,可是却有着两扇我房里没有的窗,窗外几棵果树在一片我一直想进去踩踩的贫瘠土壤上搀扶着生存,透过窗绿棕色并不分明,却格外好看。这时她洗洗手又剥开一个橘子,酸甜味迅速四溢在空气中,小房子的每一处似乎都要浸到,又递给我一块便去叠衣服,她在房里走动着,不夺钟也不夺衣架,好像与这些是平级的,显得稳实安静。我喜欢这个样子的她,愿意听我讲话,但我一直坐着,而她就已经干了很多家务活了。
到了我讲完我一天没有小伙伴一起吵闹的无聊感受和所有的少女心事,她说要我念书给她听,她爸爸收了不少破书回来,我一本一本地拣着,她也在认真听,一直到她爸爸快回来了,我才舍得走。临走时看见刚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的黄狗在雪里的爪印,那爪印像是一朵一朵柔软的花瓣,一路开进柴房里去。
下个学期她就要初中毕业了,按她爸爸的意思是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要她毕业就出去打工,但我想她还没有准备好,又也许只是我以为她没准备好。
夏天了,隔壁家重建房子把灿萍家门前的果树铲掉了,灿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天早晨喝着外婆泡的核桃奶,我提起窗扣,看到隔壁建房工地上躺着又长又粗的钢筋,那只黄狗被铁链拴在杆子上,正觉无趣了想转身回房,隐约听见那只狗“呜嗞~”地叫,我循着它的视线望去,它那个老女人主人正在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拿着鞭子抽他的脑袋,它也不躲仍是摇着它那可怜的尾巴,它那软软挺挺的脊梁骨上不知留下了多少脚印。
再见到灿萍时,我已经读高中了,每天也会为自己的前途感到不安了,她还是像几年前一样从炉子旁冒出她熏红了的圆脸,不过是在她丈夫家了,她说这几年去了广州打工,始终觉得不适应,还是回来在小宾馆里坐了前台,和一个要好的同事早早结了婚,马上又有了孩子之类很现实的情况,我觉得她变了,这次都是她在讲,而我听,这些我不愿意接触的成人之事。
今天再去看那只黄狗,它已经趴在黄土渣上闷着了,不知是发呆还是睡觉。毕竟它只是一只土狗,我似乎清楚它的命运,而他自己就不清楚了,它偶尔想想自己的狗生,很正常。
而我在这以后,似乎,以前的几年都活在梦中。而现在的才是真正的生活。
还有,如果你见到灿萍,请帮我告诉她,我不再是个段子子手了,但是我愿意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