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流着眼泪却义无反顾地一次性删除了手机里几百首古风歌曲,仿佛失恋少女烧毁前任的所有存在时,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在阳光底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刃。
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八月三十一。下午坐公交车去吉祥山(八中在市区的旧校区,去三江口新校区的校车点)的路上,我手贱看了一下班群,惶惶然一个暑假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像是一面涂满奶油的面包,总是有奶油的那一面湿漉漉地掉在地上。——JY真的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
JY。我上初三升高一时的衔接班班主任,她拖课丧心病狂的程度令其他老师望洋兴叹,令她自己在年段里名声狼藉,令其他班的学生望风而逃,令自己班的学生痛不欲生。
衔接班有次早上最后一节是她的课,硬生生地从12.50拖课了半个小时。那时候的衔接班是在吉祥山,等到终于下课的时候,长条形的食堂排了长长长长达一半多食堂的队伍,我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还有可以直接领走的盒饭吗,果然早就被领完了,尽管它们难吃得不行。
那个时候又蠢又人生地不熟,还不知道可以出校吃饭,傻乎乎地在队伍最后排着。过了快一个小时,好,轮到我的时候,食堂没有菜了。
我只好继续等。
人总是很奇怪,排队的因为排了好久所以不愿意放弃,炒股票的就算亏得一塌糊涂也舍不得割肉抛售,于是排队的继续排队,亏钱的继续亏钱。说到底,无非是“舍不得”。舍不得已经浪费的时间,舍不得已经化为泡沫的钱财。可是所谓“舍不得”,没有“舍”又那来的“得”呢?
本来我就怯于说话又没认识几个人,那个时候是零零散散不到和二十个的学长学姐一起等饭菜。他们虽然也都面露菜色但至少有人相伴,唯独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也无人应答。这个时候分外念起有朋友的种种好处。——就算不是朋友也罢,只求有一个可以陪我说话打发时间的路人甲,也再好不过。
可惜没有。
终于吃上饭。回到教室里,别人说刚刚查午休人数少了个我,已经被登记了。下午就被叫到办公室。其实JY没有怎么说我,只是讲上高中了动作要快一点。当时是非常愤怒但是怂得又不敢骂出口,有病了吧你拖课那么久害得我那么久才吃到饭你怪我咯?
有意思的是,当时和我同时被叫去办公室的除了我,还有刚刚选出来的临时班长。所以下课走出教室,就有人用探究的语气和眼神,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问我老师找我做什么。我开始竟然也以为是什么好事,但是还是含蓄地回答她不知道诶。
走出办公室又碰上她,我自作多情地想想,估计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我吧。看着一个人的目光从小心翼翼又忍不住羡慕,在一秒钟之间转变为掩饰不住的鄙夷和不屑,真是太精彩太有意思了。
也就高中喜欢斗心眼又掩饰不住。小学初中其实还算没什么心眼,想啥说啥不服就单挑。大学了人际复杂,用了心眼别人也不一定知晓。
嗯另外一件事也是衔接班和JY相关。周五傍晚,本来正常下课的话,会在高峰期之前坐上公交。万万没想到最后一节是班会课,JY拿走上了一整节英语不说,又继续拖课。福建的夏季午间和傍晚常常会有强雷阵雨,那天放学没过多久也哗啦一下浇下来。这下好了,JY有充分的理由把全班留下来了。
我那天六点终于可以离开学校,八点半到家,虽然吉祥山离金山平常不过一个小时车程。
那个时候真是,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