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一亮,阿妈就打来电话要我在现居的这座城市找一家诊所。但是,阿妈和我对那家诊所都不太了解。
阿妈也只是听村里的某个人说那家诊所有个医技精湛的老医生,他开几粒祖传药丸就能治好像姥爷这样的由晚期恶性肿瘤引起的高热不退症 。可村里的那个人记不起那家诊所和那位老医生的名字。在模糊的记忆里,那家诊所大概坐落在省医院附近。
虽然我明白这世上没有哪位大夫能治得好癌症患者,但我还是答应了阿妈的恳求,尝试着去找找那家诊所。
我不想让阿妈,还有姥爷感到失望。
挂掉阿妈的电话后,我就随便吃了些早餐,再搭乘8路公交车。我为姥爷寻医问药的这一微不足道的故事便开始了。
在省医院下车后,首先映入我眼里的不是那些高楼大厦,而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线,我不知道该先走哪条路。因为我害怕自己迈出的第一步就会是个错误的选择,否则不好的预兆便会在潜意识里侵蚀我对姥爷生命的渴望。
就在我为自己的焦虑而思来想去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把,我竟朝着北边走了过去。
但经过长时间的行走、打探,我并没有在北边找到那家诊所。
风越刮越大,我的体力也差不多快消耗殆尽。我开始感到有点紧张。
“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家诊所,我该怎么办,姥爷会不会死呢?”内心的慌乱不安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姥爷为我寻医问药的那些时光。
2、
我八岁那年,由于爸妈感情不和,我初患小儿麻痹症时便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随着时间的推迟,终于有一天,病情的全面爆发把我推进了医院,我得接受各种由小儿麻痹所引起的病症治疗。但那时候家里穷,爸妈交不起足够的医药费,他们不得不把我带回老家,只能听天由命。
后来,在外地打工的姥爷得知此事,便揣着一万块钱积蓄十万火急地赶了回来。可一万块钱就像石子掉进了水里,我的病情并没有得到逆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就在爸妈想彻底放弃治疗时,姥爷却从那时起将我扛在了肩上,每天早出晚归带我在民间寻医求药。
多少个风风雨雨的日子,多少次重重地下跪求助,爷爷就像一位勇猛的常胜将军,一次又一次地从阎王手中抢回了我。
有时候,上苍就是喜欢用磨难考验世人。当它发现你有摧不垮的意志力,既不怕苦,又不怕累,每时每刻都会为努力活下来作挣扎,可以为了喜欢的事或是深爱的人而不顾自我。这时候,上苍便会让你的命运扭转过来。
在姥爷的不懈努力下,我的病情慢慢的得到缓解,我被治愈了。我能重新回到爸妈的怀抱,走到小伙伴们的中间,站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但如今,我长大了,姥爷却老了;我健健康康,爷爷却大病不起。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为他多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呢?
即使现在没有谁可以治好姥爷的病,阿妈要我找的那家诊所可能是虚幻的,我也该像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那样,很期待,特别激动。
想到这里,我莫名的又多了一份勇气。脚步又稳稳地朝着南边迈了出去,开始了第二次寻找。
3、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一位路人确认了我所要找的那家诊所的位置。于是,我就按着他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它。不过出乎我惊喜之外的遗憾是,那家诊所的大门是紧闭着的,屋顶长满了青苔,周围落满了尘埃。
后来经过多次打听,我才知道那家诊所已经关闭好几年了。
那家诊所创办于2003年,关闭也在2003年。而那年刚好流传非典型肺炎,那位传说中的郎中只在那时候出诊。
夜晚,我想将自己这边的结果告诉阿妈。但当我接通阿妈的电话正要开口的时侯,阿妈却说村里的那个人当年并没有罹患癌症,她的发烧仅仅是由感染引起,而她却被吓成了精神分裂症。
阿妈将一个精神病人所说的话告诉了我,要我在这座城市寻找那家诊所。
我和阿妈通完电话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看见碎片在空中漫天飞舞时,我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渴望竟是那么强烈。
即使自己是一名医学生,我也做不到心灵的宁静,我多少都会带有对生命的侥幸心理。就像那年一样,我能够侥幸地活下来,能够侥幸地再背起书包上学。
当然,这些所谓的侥幸都是姥爷用自己的生命为我开处方,而那些苦中带有丝丝甜味的药所治好的不仅仅是我的身病,也更是我的心病,它让我懂得了生命的意义。
蒋雯丽在随笔集《姥爷》里说,一个生命像小树长高,长壮实,一个生命却像一棵老树,慢慢地倒下了,无声无息。那时,时间对所有的人都是静止的。 现在,时间对所有的人都是如梭的。
生命是什么?
生命不就是,有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他会用尽全部力气教会我们如何去很爱很爱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生命是,有一个人对你好时,他会成为你人生长河里的英雄,他会把你渡到河的另一边。
那是他想要你到达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