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

                        —— 读《呼兰河传》有感

我要叙萧红,结着悲情。

她简单且随性,她在动乱流落的日子里依旧保持真性情。有人批判她依赖异性,不够独立,感情用事,那些人不够设身处地理解她,才把她的一生归于破败和不堪。而我发自内心地赞美她,她幼年不得父母喜爱,少年被迫错过竹马之恋、青年被苦爱磨平了一块棱角,半生不幸,却能在潦倒痛苦的时候依旧坚强,依旧抓住梦和希望不放。她执着地追求爱情,这本无错,她遇蓝颜知己的离开,执着到最后遍体鳞伤,招来世人非议。等到她只想过平淡的日子的时候,命运又一次给她没有声息的一击,在没有爱的婚姻里受摧残,最终又因生产失去健康,因误诊失去生命。草草了结,跌宕起伏,轰轰烈烈,幸与不幸,就是一生。

她用眼睛和心灵洞察人事,把苦闷忧愁、喜乐欢笑诉诸笔端。

她为执念所困,为爱所伤。

徒留伤痛,最憔悴的模样。

最爱萧红,因为她活得坦荡。

我要绘呼兰河,结着欢欣。

爷爷家的后花园里有奔放的野花、收敛的菜花,有朴素的黑白蝴蝶、有并未干枯的长在泥土里的青叶蔬菜、黄绿小草、墨绿大树,有一个边跑边跳边笑的快乐女孩。

着一身厚厚的棉袄,坐在窗前看落雪染白乡村,看银装素裹的哈尔滨,一切皆因有爷爷在身边陪伴,暖流就永远流淌在心。

爷爷爱她,她爱爷爷。最平常的话语,他都要眼带笑意地讲出;最不经意的动作,都被爷爷眼光里的在意宠溺;都是彼此生命里最暖的那束光,却陪伴不了彼此足够长。

她把最美好的情感珍藏,把最不愿追忆的往事埋葬。生命的河水流淌着,渣滓沉淀在看不到的远方,呼兰河的河水一如既往的洁净,一如既往的闪耀明丽的光芒。

她为亲情所叨念,为爱的深沉所确幸。

曾有欢乐,最纯真的模样。

最爱呼兰河,因为那是她的故乡。

我有美丽的童年,曾生活在安静的村落,有好客喜唠嗑的左邻右里。

春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慵懒地不想起床,闲着就去看看山沟里的迎春花和有时会干涸的河,沿着河谷的狭窄小路和弯曲旁道走啊走,越过长满野草的荒芜田地,到一所古老的房子里去,看碑文上刻的那些并不认得的楷书。阳光甚好的日子,就和伙伴一起在草丛或山上逗玩嬉戏,正开心时,总有红的、黑的、黄的七星瓢虫,瘦的、胖的、长的蚂蚱和毛毛虫来惊扰我们。

夏天的烈日赶走暖阳,油油的树木绿得发亮,走过坑坑洼洼的泥石路,捏一捏雨后清净的黄土。我们三五成群,挎着小篓,提着袋子,爬崎岖的山路,去摘地边又大又甜的野山枣,摘满到再也装不下了,才蹦着跳着回家去,等着外婆蒸枣馍,待蒸熟就一下吃个够,然后趁着黄昏再出去疯一会儿。

秋季树叶黄了,野草枯了,残枝败叶落了一地;瓜果熟了,摘梨子的人簇拥而来,争相要尝一尝甜香的果子;每家每户都会支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大笋大笋的玉米棒子,端锅后又要蒸黄皮和粉皮的红薯,没有熟透的黄豆和花生也拿来煮着吃,乡野里收的庄稼吃起来总是美滋滋的,在这个季节,大人、小孩儿无不一饱口福。

凛冬寒霜降,寒冰结,小雪落一层,融进泥土,大雪下一夜,给麦田添一床厚被。大脚丫、小脚丫一个又一个地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听极了。我们爱在雪地里滑步,一个人滑容易摔倒,我们就两个人拉一个蹲在地上人像坐圣诞老人的鹿车一样滑。一下课,就去找冰锥,敲碎它,握在手里,或者团一个圆圆的硬实的雪球,等它在手里化成水,最后小手冻得发红,依旧乐个不停,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与冰雪交融的欢欣鼓舞。有时玩腻了,才去堆大雪人,可是我们堆得太丑了,不得不把它丢弃,等再一次降雪,就把它隐藏。

我要感呼兰河传,结着欢喜和悲伤。

那儿有各式各样的人,或迷信,或执拗,或世俗,他们在呼兰河传里,有情,无情,冷血,暖心。千变万幻,人性就是有多端。萧红在荒凉的世事里触碰到了情的末梢,不经意就描出了世间百态,恍惚间掺入了千姿与万味。

童年的记忆,花花绿绿,红红火火;童年的世界,声音嘈杂,景象模糊。呼兰河传里,有所有这一切的影子。那儿有她半真半假的经历,有她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也有她无法挽回的人和事。

朴实的人,都有私心,不论因何,无法捉摸。在萧红看来,没有因果的存在,就是她写作的素材。肆意铺展,写得平淡,却让人知真味,写得无趣,却启人深思。很别出心裁的创作,很令人震撼的笔法,独爱萧红,因为她思想闪光,因为她灵魂飘香。

一直恣意昂扬,那是最真实的模样。

最爱呼兰河传,因为那些特别的字里寄托特别的情感。

一个人不知不觉、似是而非地度过一生。我看到你的悲欢哀乐,纵任世事变迁,人世无常,离合不定。我们有时很无助,会被悲哀浸染,但若你看懂萧红,就知晓悲哀后也可以绽放美丽,那是喜悦的足迹。

也许很多苦难不幸染灰了半生,彩色的记忆少之又少,即使这样,也别让灰暗的浪潮淹没彩色的沙滩。不要面无表情,哪怕撅起嘴角,也强过麻木和死心。

我选择忘记一些悲伤,我努力从悲伤中看到希望,我择取讲述一小段《呼兰河传》里最有生气的文字,我刻意记叙最美好的童年记忆,我不愿你埋着头安然地低泣。

我愿逝去的人安息,我愿活着的人珍惜。

细细读懂萧红,在空洞里感受充实,咀嚼《呼兰河传》里的文字,试试化身另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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