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对于孩子最直接最朴素的爱的表达,莫过于吃好穿好。这一点,从小到大,母亲分毫没有亏欠过我们姐弟俩。
常常听身边人讲起童年时代是如何苦涩,不到逢年过节难得吃上一口肉,好不容易盼到家里杀一只鸡鸡腿一定要留给家里的男孩,其他一众姐妹分吃几块鸡肉,大人就只能吃剩下的鸡头鸡脖子和孩子们没啃干净的鸡骨头。上学的时候得自己个儿背柴带米,下饭菜就是从家里带的咸菜,条件好一点的能带上几个鸡蛋鸭蛋……这些毫不夸张的讲述常常听得我目瞪口呆。我以为我们初中食堂的饭菜够难吃的了,一对比,幸福感油然而生。
初中开始住校,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到了高中就只能一个月回一次了。行李基本上都是母亲帮着一起收拾,她最喜欢往我包里塞吃的,什么桃子红薯香肠花生西红柿……只要家里有的统统装进去。哦,对了,还装过辣条。有一次,月底放假,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包侧边夹袋里有个鼓鼓的小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小橘子,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早已经干瘪成又黑又硬的一团了。
每个月放假的那两天是我最开心也最难受的日子。每次回家,母亲一定是早早做好了一大桌好吃的等我回来。她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想说大白菜和花生米,她白我一眼,那有什么好吃的,然后不停地往我碗里夹鱼啊肉的,一直撑到我连走路都觉得费劲,只能一头栽倒在床上。等到半夜的时候,肚子里就开始大闹天宫了,上吐下泻。在学校里吃惯了清汤寡油的饭菜,回到家里大鱼大肉,肠胃自然受不了。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一边吃饭一边和室友聊天,我无意中说起在家吃饭母亲经常会给我夹菜,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叫杨柳青,也还记得当时她那又惊奇又羡慕的表情。她说长这么大父母从来没有给她们姐妹夹过菜,于是,换做我讶异了,我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给自己的孩子夹菜是每个母亲都会做的事啊!母亲不仅在家给我夹菜,串门走亲戚上酒楼去饭店,都一样。小时候夹,长大了夹,我当妈妈了也一样,只要和她同桌吃饭,顿顿都夹。现在,她又把这个习惯延伸到我女儿碗里,夹这夹那,直到碗里都堆起来了,直到女儿撅起了小嘴,她才乐呵呵地作罢。
嫁到外地,离家远了,鞭长莫及,母亲又想到另一个办法——寄快递!每次看到她寄来的东西我都哭笑不得,牛奶、饼干、小零食、酒席上带回来的喜糖、我爱吃的各种菜……甚至还有萝卜!昂贵的运费都足够我在本地超市买回那些东西了。
暑假回来,依旧是母亲帮着收东西,收着收着,我们发生了争执。东西太多,寄了一部分回去。原以为可以轻松一点了,谁想,母亲又往包里塞了一大堆,我一看,王老吉、核桃露、罐头,都是些没必要带的东西,又太重。我拿出来,她又塞回去,我又拿出来,她又往里塞,说,反正你又不用转车。然后又抱出一篮子的红苹果青苹果桃子梨子,还有一个西红柿……她想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让我带走。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清楚,我并不缺少那些吃的。只是,她习惯了,倾尽所有,把她拥有的最好的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