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对我们的永恒的记忆
(续)
在这觉知的无维度存在中,我们所有的体验都不加区分地融合在一起,但随着念头和感知从这个极微小的点之中扩展而出,多样性也开始增长和分化,随着它像一棵分叉的树一样扩张,每一个分支都会产生更多的多样性,以及更多的复杂性,于是,产生了表面上的分离(或独立性)。
这一进程的结果就是我们每个人现在所拥有的体验。每一个人和动物都从这个单一的无维度意识的密集本质中浮现。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同一个人,透过念头和感知的万花筒,表面上被多样化和分离了。相对而言,我们每一颗有限的心,都以无数念头和感知的形式而呈现,却从不曾失去其完整性,同样地,每一个人都是无限意识之心中的一个念头,意识的无限和不可分割的本质,从未被念头表面上的多元性和多样性而改变。
对轮回的传统解释犯下了这样一个错误——假设时间的存在,然而,这一假设基于一个有效的直觉。我们并不在时间中轮回,不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以及那些活在我们之前的人的心,诞生于一颗单一的心,是它的一种延伸,本质上,我们就是彼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那唯一存在的心的外表或客体化(或物化),这唯一的心就是永恒、无限的意识。我们都是同一个意识的不同映照。
正如普里莫·利未(Primo Levi)所写:*
……记住这一刻
在蜡变硬之前,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像印章一样。
我们每个人都带着
一路相识的朋友的印记;
每个人之中都有每个人的痕迹。
(*原注:来自“致我的朋友”,《制镜者》[The Mirror Maker],舍肯出版社[Schocken Books],1998年)
第17章
意识之梦
想像一位叫玛丽(Mary)的女士,她生活在纽约。一天晚上,玛丽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是简(Jane),走在伦敦的街道上。在这个比喻中,玛丽的心代表意识。相对来说,玛丽的心是无限的,也就是说,一切可能的梦境都潜在于心中。她可以梦见她是阿姆斯特丹的苏菲,慕尼黑的凯蒂(Katie),或罗马的克洛伊(Chloe),但今晚,她梦见自己是伦敦的简。
玛丽睡在纽约的床上,不可能去伦敦。尽管玛丽的心本质上是无限的,但她必须允许她无限的心,采用简的有限之心的形式,才能同时显现并认知伦敦的街道,从而将存在于她心中的可能性之一现实化。
阿姆斯特丹、柏林、东京、维也纳和罗马,全都潜在地存在于玛丽的心中,但为了体验这些城市的其中之一,她必须抛弃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她无限的心必须坍缩为简的有限之心,因为只有透过并作为简的有限之心,玛丽才能认知伦敦的多元性和多样性。所以,对玛丽来说,显现伦敦的街道是一种牺牲。她必须忘记或无视对自己无限之心的认知,并自愿同意限制自己,以便成为简。
从玛丽的角度来看,简和伦敦的街道都发生在她自己的心中。然而,从简的角度来看,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发生在她的心中,而她所见到的世界——伦敦的街道——发生在她的心之外。
为了认知伦敦的街道,玛丽必须在她自己心中梦见这个世界,并成为那个世界中的一个人,从她的角度,现在,她能够观看这个世界了。以同样的方式,意识在它自身之内凝聚出世界,与此同时,变成了那个世界中的一个独立的体验主体,从这个主体的角度,现在,它似乎能够看见或认知这个世界了。
无限不可能知道有限的事物,因此,无限意识不可能独自认知各种各样的客体、他者或世界。无限意识需要一个媒介,一个机制,透过它,能够认知或体验各种各样的客体,正如玛丽需要简之心作为媒介以便感知伦敦的街道。无限意识需要独立自我或有限的心作为媒介,将存在于它自身之内的无形潜力现实化为形体(或形态)。
睡在纽约的玛丽与意识之间的区别在于,玛丽一次只能做一个梦——她必须是阿姆斯特丹的苏菲,慕尼黑的凯蒂或罗马的克洛伊——然而,意识能够一次做无数个梦。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意识这个无限之心中的一个梦。因此,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媒介,透过它,意识将其无限潜力的一个片段现实化。
***
玛丽的心一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她梦中的人或物没有一个曾真正将她单一的心分割为各种各样的物和人。类似地,我们每一个有限之心的全部只是无限意识,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体验之梦,从来不曾将无限、不可分割的意识分割为客体和自我的二元性。
然而,简体验到各种各样的客体和他者,所有这些似乎都发生在她自身之外。基于她的感官证据,简认为:“我用来认知世界的认知本身或意识,存在于我的大脑中。”她注意到,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伦敦的街道就消失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它们再次出现,于是,她合理地得出结论,无论看见伦敦街道的东西是什么,必定仅仅定位于她的眼睛背后。类似地,当她堵上耳朵的时候,交通的声音消失了,当她打开双耳时,声音再次出现,这让她认为,无论听到声音的是什么,必定位于她的耳朵背后。以这种方式,从她的感官中收集信息,简得出结论:她的心位于她的头脑中。
继续这个推理思路,简观察到,她的感受和身体的感觉是私人的,只属于她,这就产生了这样的看法和感受:她的本质身份是她的身心综合体。她得出结论:无论身体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对她而发生。当身体变老和生病时,她感觉到,她在变老和生病;当身体死亡和消失时,她认为,她将死去和消失。
简认为,她用来认知体验的认知因子位于身体中,并分担着身体的局限和命运。然而,简用来认知体验的认知因子,并不存在于她的身体中。它存在于纽约的玛丽心中。同样地,我们每一个人用来认知我们当下体验的认知因子,并不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中。它存在于意识中——事实上,不是“在意识中”,因为没有维度的“东西”没有内在。它是没有定位的、无限的意识!正如玛丽的心并不存在于玛丽的体验似乎所在的时间和空间中,意识也是如此,它并不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中,也不受制于它们的限制,而从清醒状态下心的角度来看,时间与空间似乎是真实的。
正如玛丽必须睡着,才能忽略她自己无限之心的实相,从而显现并认知伦敦的街道,意识也是如此,它必须对它自己无限之心的实相睡着,才能采用我们每个人的有限之心的形式,从心的角度,它才能认知有限的体验。有限的心想像世界是各种各样的物体,由被称为“物质”的、死的、惰性的东西构成。当意识忽略自身的实相,世界就进入表面上的存在,当意识对其自身醒来或认出自己时,世界就从表面的存在中消失。当玛丽睡着时,简就醒来,而当玛丽醒来时,简就睡着。
为了认知简的有限体验,玛丽必须无视、忘记或忽略她自心的无限本质,尽管玛丽向来所知的一切——即使以简之心的形式——都是她自己不可分割的心。类似地,意识必须似乎无视、忘记或忽略它自己的本质,才能认知世界,尽管它对世界的体验,实际上是它对自己的体验,尽管是透过有限之心的透镜来看的。
然而,从简的视角看来,事物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尽管事实上——也就是,从玛丽的视角来看——只有玛丽自己不可分割的心存在,但从简的视角来看,体验似乎被分割为各种各样的独立客体和自我,它们存在于她的心之外,而想法和感受存在于她的心中。简将她所认为的、属于她自心的局限,通过扭曲的透镜,叠加在她所体验和看见的一切事物之上。类似地,有限的心将其自身的局限叠加在实相之上,于是,看见了这些局限的折射,把它们误认为是实相本身,然而,一直以来,真实的一切都是意识本身的、无限、不可分割的实相。
当我说“心将自身的局限叠加在实相之上”时,我并没有暗示这些局限来自于意识之外。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正是意识本身自愿采用有限之心的形式,以便将显现从(无形)存在中带出,进入(表面上)的存在。因此,尽管心似乎将实相片段化且多样化,正如图像似乎将屏幕片段化且多样化,但它本身正是那实相的一种显现。因此,我们可以说,实相用自身的活动遮蔽了自己,与此同时,它作为那活动充分地表达了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