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
一曲悠扬,琴声飞荡,百鸟盘旋,万壑齐鸣。人们从未听过如此奇妙的琴声,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杀戮。孤峰之上,霎时间变成了地狱,变成了血海。伴随着琴声阵阵,昔日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漫天飘洒,染红了夕阳,映照着一个身影,他面无表情,双手轻拨琴弦,音律上带动着雷霆万钧的内力,如疾风骤雨般划破山谷……
这一切源自一个传说,江湖上的每个人都曾听过的一个传说:如果有人用学成的武艺为非作歹,就会触怒一位天神,他将降落人间,消灭整个武林。当然,这只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没人会真的相信。大家认为,这只是师傅们为了规范弟子的行为,而杜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可是,这对于少林,武当,和昆仑派的掌门人来说,却并非那么简单。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在他们正式接管掌门之位的当天,都会被老掌门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接过老掌门取出的一个漆金木匣。老掌门要他们跪身起誓,用生命保管此物,并告诫他们此物关乎武林命脉,生死存亡。木匣内放的只是一枚小小的金玲,精工细作,隐隐泛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关于这一点,老掌门们也无法解释,只知道这是从上一辈上传下来的,江湖之上,知此事者,寥寥无几。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慢慢地不再有人对它感兴趣。三枚金铃被遗忘在三个武林门派中,安静的沉睡了很久很久。
故事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神话则只有小孩子才相信。
岁月从不静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关中平原的大道上,一个车队正在缓缓行进。车队七八十人,除十辆车载着货物之外,其余皆是押运的镖师。队列之前有两匹马开路。马上端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容貌清秀,骑黑马,一身黑袍,并无半分杂色;女的花容月貌,骑白马,一袭白衣,连头发都是雪白。奇怪的是,在这尘土飞扬的三伏天,二人身上竟纤尘不染,诡异非常。
马上的白衣女子道:“师兄,此次运镖为何要你我二人押运,那姓柳的老儿出了多少银两,才让你接了一个押镖的买卖?”
黑衣男子一如往常,面无表情,道:“师妹,你有所不知,这趟镖并非等闲,银两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事成之后,柳逢春答应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竟让我二人甘心情缘做了那柳老儿的镖师?”白衣女子道。
“金铃。”黑衣男子不紧不慢。
“金铃?什么金铃?”
“师妹,你可曾听过天神降世,消灭武林的传说?”
“啊,哈哈,那种事情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怎么,师兄你相信啊?”白衣女子笑道。
“师妹,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你可知道少林,武当,昆仑派掌门人手中世代都传承着一枚金玲的事?”
“金玲?不曾听说,那金玲有何要紧之处?何以让三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把持着?”女子大惑不解。
“因为那金玲或许就是解开传说秘密的钥匙。”黑衣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师妹,之后继续向前。
女子一惊,道:“这么说真有什么天神下凡,消灭武林的事?神仙什么的不太可能吧,要说人,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的武功能超过你我?就算有,更谈不上消灭整个武林了。”
“不错,这江湖上能超过你我的,委实不多,再加上各大派中高手如云,若想凭一人之力,消灭整个武林,几乎是不可能的。”黑衣男子道。
“那不还是传说吗,难道师兄是想把这几个铃铛找在一起,验证一番?”
“不错,你我自出师以来,从未遇到过对手,若是真有人能只身覆灭武林,我倒是想见识见识。”黑衣男子的口气显得傲气十足。
“哈哈,那倒是。江湖上这群酒囊饭袋,还没有一个能让我们兄妹看上眼的,总遇不到对手也确实是蛮无趣的……”
话音未落,车队的侧面,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只纸鸢。这纸鸢与寻常的并不相同,不但没有线,而且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就飞到了车队上方。人群尚未看得明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纸鸢竟凌空爆炸。伴随而来的是一片石灰四散炸开,钻进了众人的眼睛,人群纷纷捂着眼睛,滚鞍落马,泪流不止,惊叫声此起彼伏。
黑衣男子知道事情不妙,袍袖一挥,一股内力充盈向前,顷刻之间将身前的石灰吹走,定睛观看。只见之前纸鸢飞来的方向,又飞来三个纸鸢,只不过这三个纸鸢之上并未带着石灰粉,而是站着三个青袍客。三人凭虚凌风,脚尖在纸鸢上似踏非踏,速度奇快又飘渺之极。
“好功夫……”黑衣男子不禁赞叹,一言未了,他在马上轻轻一纵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身到了车队中间,之后腾身纵起,飞到与纸鸢相同的高度,双掌向前奋力一击,推动一股气流向三名青袍客攻去。
气流刚遇纸鸢,就将纸鸢震得粉碎,三名青袍客凌空翻转,各使本领躲开这一击,之后飘然直下,稳稳落在地面上。随后,四面八方,大约有三四百人,持刀带剑,呼喊着冲杀过来,一部分停在三人身后,其他人把车队围在垓心。
黑衣男子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把众人放在眼里,对危险的境遇也是充耳不闻。周围的镖师们倒是沉不住气了,一个个揉着眼睛,抽出兵器,神情紧张。
“何人弄坏了我的纸鸢?还不报上名来!”青袍客中的一名老者道。
“墨染清霜,护送镖车,前往湖北柳宅,不知来者何人?”黑衣男子答道。
老者闻言微微心惊,但也只是一瞬,道:“墨染清霜,举世无双。老夫在江湖上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在此相会,实是三生有幸。”
“前辈过誉!不才敢问三位高姓大名,如此功夫,本可以称霸一方,却为何在此做这剪径的勾当!”墨染自来快人快语,从来不喜欢废话。此时,那白衣白发的女子清霜也纵身跃到墨染身侧。
“哈哈哈哈……”那青袍客纵声大笑,声震山谷,“那么敢问墨染清霜,江湖上名声大噪的高手,今日为何做了柳逢春那老儿的镖师?”
墨染见老者并不友善,也就无心跟他多言,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清霜在一旁道:“前辈在上,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讨口舌之快。我们开门见山,你们今日若是给我们师兄妹一个面子,放车队过去,来日必有重谢。若是不肯,休怪我兄妹无情,就只能先兵后礼了!”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都发出不屑的笑声,看起来丝毫没把这女子放在眼里,毕竟清霜除了头发是白色的之外,无论体态身形,音容笑貌,都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美貌女子而已。
另一个青袍客怪里怪气,道:“女娃娃,口气倒不小,不过我就喜欢你这野性子的。看你这嫩胳膊嫩腿儿的,动起手来我还真舍不得下手,要不先来我这,让我好好保护你,免得受了惊吓。”
青袍老者知道自己这三弟素来嘴快又好色,刚想提醒他对面二人非同小可,却没来得及。三弟这一答话,他心底一沉,知道要中招,赶忙侧步想要挡在三弟身前。
突然白光一闪,疾如闪电。青袍老者挡在了师弟身前,运气护住周身,清霜还站在原地。老者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有人哇哇大叫起来,声音凄惨让人毛骨悚然。老者回头一看,赫然只见三师弟滚倒在地,捂着嘴左右翻滚,痛苦难当。原来在青袍老者将动未动之际,清霜就以极快的身法欺身到了好色青袍客身前,在他嘴上施了些诡异的手段。在场众人,除了墨染之外,几乎谁也没看清。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众人皆大惊失色,一个个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小瞧二人。青袍老者深知三师弟武艺深湛,不在自己之下,平日就算刮骨疗毒也不至如此惨叫,今日竟然在众人的面前满地翻滚,定是受了彻骨剧痛。
他回身点了三师弟身上的几处大穴,控制毒性蔓延,但却丝毫看不出三师弟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此毒者,只能是前面默默微笑的两个年轻人。
他沉住气,向前施礼,道:“二位,刚刚是我师弟出言不逊,老夫也有无礼之处,在此向二位赔罪,还望二位施善心,解了我三师弟的毒吧!”
墨染面无表情,身子半靠在大车上,目光越过老者,凝望天空,默然不语。清霜不紧不慢,道:“哼,要给他解毒,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你们放了车队过去,一切都好说。”
青袍老者赔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本就不知今日有您二位押运镖车,若是知道,绝不敢来叨扰。”
清霜心里暗骂,把抢劫说成叨扰,真是不害臊,师兄和自己当然不惧这伙贼寇,只是担心车上的货物有失,到头来不好交代,只得跟他假意客气,道:“即是如此,你们就先放车队和镖师们过去,我师兄妹二人留下,待车队走远了,就为你三师弟解毒!”
青袍老者赶紧附和道:“甚好甚好,我等这就放车队通行。”
“你们可要信守承诺,不得出尔反尔。”清霜还不放心。
“一定一定。”老者唯唯诺诺, 心想待解毒之后,就由不得你了。说罢一摆手,手下众人解开包围,带头的镖师赶紧催马,向墨染清霜抱拳道:“二位多多保重!”之后,押着镖车扬长而去。
车队去得不见踪影,青袍老者道:“此时可以请为我三弟解毒了吧?”
清霜点点头,叫众人架起满身泥土的青袍客,此时青袍客嘴唇肿起,面貌几乎全变了,早已筋疲力尽,昏死过去。她走到青袍客身前,对着青袍客的肿脸啪啪啪连抽了几下,之后就退了回来,面无表情。
青袍老者早已气炸心肝,但此时只得强压怒火,道:“姑娘,气也出了,请信守承诺,为我三弟解毒吧。”
“解毒,解什么毒?”清霜装作大惑不解地问。
“我三弟啊,他刚刚出言不逊,你已经教训了他,现在还请姑娘为他解毒。”老者此时恨不得生吃了面前的二人。
“你说他啊,他早死了,还解什么毒?本姑娘出手,可从来没留过活口……”
青袍老者闻此言大惊失色,忙走到三弟身前,用手一搭,原来三弟已没了脉搏。
“我三弟刚刚还好好的,定是你适才出手打死的!”老者顿足捶胸道。
“哈哈哈哈,师哥,你说好不好笑,那老三本来没事,这群笨蛋,偏叫我解毒,我只能送他归西啦……”话没说完,清霜早已笑的前仰后合,墨染也微微翘起了嘴角,显然对在场众人的愚蠢无可奈何。
“岂有此理,兄弟们,今日把这一对狗男女给我生吞活剥了,为三弟报仇!”青袍老者气得须发倒竖,声音颤抖。在场的众人早已忍无可忍,纷纷抽出兵器,要将墨染清霜碎尸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