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这篇为旧作,是十年前和儿子在宁波——普陀——西塘——杭州自由行时留下的。显然是一段心情文字,当时内心之种种,今日已不能体会,唯记得儿子的陪伴和沿途风景,如暗夜里的黎明,温暖在心。文字是旧文字,照片是老照片,为保留彼时之心情,几乎不做改动。
和儿子到西塘时,正是黄昏。
那一刻便是心动,我站在桥上,桥下是波影微漾的河水,河的两旁,一边是轻柔摇曳的柳枝,一边是挂着灯笼的青瓦白墙,再远处,就是那条著名的烟雨长廊,时光就此顿住。
接下来的三天里,虽然古镇离外面的闹市不过百米之隔,我和儿子却只在四通八达的弄巷里穿梭流连,不肯离它半步而去。
第一天傍晚,我和儿子就坐在岸边的柳下,背后是阿汤哥在《碟中谍》跑过的长廊。一盘炒田螺,一盘野菜元子,一碗蚌肉豆腐汤,在灯影编织的迷离的梦境里,在桂浆摇碎的游船的波影里,在清凛悠远的二胡调里,我们品尝着西塘的第一顿晚餐,也享受着西塘的第一个夜晚。
月亮轻移莲步,停在了半空,此刻的西塘,超越了时光的背景,成为一幅凝固的佳作;而我,也走出了时间的流,成了这画里的一角,画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亘古。
夜色起来的时候,西塘顿时热闹起来。桥上,岸边,船里,都象隐形人现身似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这时,廊桥开始拥挤起来,小河开始拥挤起来,连夜晚的空气也在生意人的吆喝声中开始拥挤起来了。我和儿子晃悠在热闹的人群里,并不觉得自己是来自异乡的客人,好象一直就走在这条廊桥上,一切都这样熟悉而亲切。(注:那天夜晚的照片全部花了,只能脑补。)
在这热闹的夜晚,儿子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放幸运船了,从房东奶奶那里接过五颜六色的小船,儿子就兴奋得无与伦比,一阵念念有辞之后,在房东爷爷的帮助下,用竹篙把各种形状的小船送向远方。我警告许愿只能一次才灵验,可是儿子根本不理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小船,于是满河飘荡的,都是儿子放飞的梦了。不知道多年以后,儿子是否还记得他童年时期待的那些个梦?
西塘的夜晚却在这样突然而至的热闹中嘎然而至,很快归于宁静。以至第二天早早起来的时候,根本找不到昨夜的痕迹,我疑心昨天的热闹只是一个梦,儿子放过的那些幸运船,也已经了无踪影。
早上的西塘和这里的人们一样,还在安闲地睡着。我却舍不得这无人相扰的片刻,趁儿子还在熟睡,拿起相机,开始流连四顾,走着,看着,感受着。这西塘的精髓在它的桥、在它的弄、在它的水,如果说桥撑开了西塘清秀舒展的肢体,弄延伸了西塘神秘深邃的经脉,那么水则表达着西塘欲说还休的情怀。
走过这里的每一座桥,环秀桥是秀丽婉约的、五福桥是端庄刚直的,来凤送子桥桥顶有棚,是真正的廊桥,在朝霞中红檐黛瓦,十分醒目,每一座桥都记载着一段光阴走过的故事。
穿梭过这里的每一条弄,石皮弄、唐家弄、计家弄,这里的弄有三种,陪弄是供大户人家进出的边弄,暗而幽,透着神秘;水弄通往河边,较宽而亮,是船上人家与街上人家互相往来的必经之道,经过时最能体会“豁然开朗”的感觉;而更多则是街与街相连的主弄——衖,字兼象形会意,四通八达的巷道以共相连,其意不言自明。
走在西塘的弄里,便是走在西塘纵横交错的血脉里,这时不需要任何理性的思维,只需要一颗打开的心扉,随心而行,就能听到西塘的呼吸,就能看到西塘的厚重。站在西塘的弄里,仰望天成一线,低首石薄如皮,四顾白墙青砖伫立在微蓝的天空下,风静树止,只觉时光不曾来过,不曾流走,只有一段停顿的时光。出了弄,过了桥,满眼就是西塘的水了,水无声,依然沉醉在早晨的清梦里。
我便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这终究只能驻留片刻又将离去的西塘,不知道他年还能否再回来,莫名的感伤开始在内心涌动起来……
其实又何必感伤,我们的人生注定是要不停地行走。好风景无需驻足,只要在心里存储过一份美好;好时光又何必停留,只要还在继续行走,我们总有机会看到更好的未来。
好风景看过了,好时光拥有过了,和儿子继续上路!
——写于2007年8月8日
尽管走下去
不必逗留着
去采鲜花来保存
因为在这一路上
花自然会继续开放
——泰戈尔《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