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琐事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这梅花印的主人,和二十三年前的事有莫大的关联,也是温从戈最想找到的人。
温从戈问道:“信上可有线索?”
云鹤皱着眉摇了摇头:“发信人很谨慎,除了梅花印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温从戈指尖攥紧,绷臂伤疼,半晌,他抬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云鹤急忙安抚道:“主子宽心些,属下着人顺着这条线去摸,也会同丐帮那边儿打好交道,双管齐下,总会找到的。你啊,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好好养伤。”
温从戈犹有不甘也只得将其压下,轻轻点头,拍了拍睡醒的狼犬,抬眼看了眼云鹤。云鹤了然,唤着岁三出门散步。
温从戈起身走到桌边,提壶倒了杯水,轻叹口气。看来,他得想办法见见这梅花印的主人了。
他微微转眸,窗边站着的鸽子歪着小脑袋看他,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儿。
他走到书架边儿拿起一本手札,这本手札上面,写满了他背过的香方。真正的香方录确实被藏起来了,这世间知道原本内容的,也只有温从戈一人。
温从戈用几日时间将其临摹出一份,找到了香方录存着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与外界所传的珍宝密藏,相去甚远。
他用指尖抚过上面的捆绳,轻轻扬手将其丢进炉火里。
腾起的火焰卷烧过手札将其吞噬,他手握空拳,抵在唇畔咳了咳,微微抬手,飞起的鸽子腾飞而起,落在他指尖,他倚榻敛睫,拢指轻抚着鸽子白羽。
……
连日飞雪,恐年关之时,会有大雪降临。
玄星竹纵然不想,却还是处理好风城的事,回了边城坐镇。魏烬还心情颇好地跑去城门送了行,在他看来,这碍眼的人可终于走了。
魏烬伤好得比较快,他一个甩手掌柜,闲来无事,便日日跑去东街蹲那家铺子的糕点。
这几日玉娘只见魏烬天天往外跑,她戳戳曹康景,小声问道:“魏大哥这几日很忙吗?”
曹康景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这日,魏烬被乌子尧逮了个正着,两人站在无人巷子里大眼瞪小眼。
魏烬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有事儿没事儿?我还要去买糕点呢。”
乌子尧简直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魏烬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开口:“我不就是我吗?”
乌子尧深吸口气,咬牙说道:“教中那么多事呢,你不能都让我干吧?长老那边…”
“他们怎么不自己来找我?”魏烬摊了摊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一脸幡然醒悟的模样,“哦,他们打不过我。”
乌子尧已经想打人了,但他打不过。巅峰时期的魏烬,除了墨素,就连乌子尧的师父邱弦都打不过。
魏烬收了玩闹的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乌子尧疑惑:“啊?”
魏烬轻笑一声,理了理衣服:“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哦,我虽承了墨素那小老头儿的情坐这教主位,可归根结底,他还是算计了我,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这位置我想坐就坐,不想坐,随时都能走人。”
乌子尧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新收的风儿,有人要对付温从戈。”
魏烬问道:“谁?”
“盛司韦的续弦夫人,姜月。盛知阳的死,她已然算在了温从戈头上,至于她要怎么做,还尚未可知。”
魏烬点了点头,蓦然一笑:“去一探便知。”
乌子尧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不去,结果就被魏烬薅着后勃领揪走了。
“哎哎哎,你撒手!我自己会走!”
……
入夜时分,室内安神香缭绕,是馥郁清香的栀子花香。
温从戈近几日都无事可做,倒也乐得安心养伤,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倒也无什大碍,只愈合长肉时痛痒难耐。
云鹤带着岁三出去散步,一只白羽信鸽趴伏在他腿间,咕咕叫了两声儿,叶怀英派来的属下周丰禾,正拿着信汇报楼中琐事。
这琐事未免太琐碎,温从戈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他想也知道,姬临渊那个幼稚鬼写信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有点怨气在的。
周丰禾叫苦不迭,这信七八页纸,没几句有用的,但谁叫他抽签的时候中大奖了呢。
温从戈指尖抚着鸽羽半晌,轻轻抬手挥了挥,打断了周丰禾的煎熬。
他启唇轻声开口:“回去转告副楼,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本座教他吗?不忠心的狗,杀了。”
周丰禾一个激灵,应了声儿是,退了几步转瞬消失。
窗外雪花簌簌,大堂的嘈杂声音传上来,温从戈起身抓把玉米粒儿给鸽子,便走出了房门。
满堂酒香肆意,可惜他被洛平佑严令不许喝酒,不然肯定也要腻死在这酒香里。
甫一下楼,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微微转眸,便看到坐在角落的人,正如见异类般地打量着他。
四目相对,那人转开视线,温从戈唇角一勾,迈下最后几级楼梯,走到柜台前。
柜台后的玉娘弯眸笑了笑:“公子喝姜糖水吗?我去给你端。”
温从戈点了点头,抬臂搭在柜台随口问道:“汇泽出去了?”
玉娘点了点头,小跑着去厨房,端了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给他。
温从戈抬手接过向玉娘微微颔首道谢,玉娘笑眯眯的回到柜台后边算账。
碗中飘着去核红枣不见姜丝,光下落了一处阴影,温从戈察觉身后有人,脊背微绷警觉着用勺子拨弄着糖水。
玉娘抬头问道:“哦,是文公子啊,可是缺了什么酒?”
文澄戏谑出声儿:“竟不知栀崖酒馆还有这种比娘们儿还美的美人儿,怎么?要拓展业务不成?老板娘,不介绍一下?”
玉娘攥紧账本一角,不知是气是羞,脸都微微发红。玉娘攥着手指刚要开口,就看到温从戈抬眼示意她退后点儿,她当即了然,不着痕迹拿着账本往后躲了躲。
温从戈转身手上一扬,那滚烫的姜糖水,悉数泼在了身后的文澄脸上。满座皆寂,有酒杯滑落的声音响起,文澄痛叫声儿尖锐刺耳,脸上皮肤已然起了红痕。
温从戈把空碗放在柜台上,似笑非笑地开口:“哟,文公子在我身后啊?不好意思,我手滑了。玉娘,再去熬碗给我。”
玉娘忍着笑,盈盈俯身应是,小跑着回了厨房。文澄擦了擦脸,骂了声儿不干不净的话,挥手过来,温从戈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儿阻停,不着痕迹地探了人脉搏。
这一摸之下便探到了底儿,文澄是个白丁,不像盛知阳是个练家子。
温从戈眉头微微皱起,暗叹可惜,江湖规矩,不能残害白丁。
他使力将其向后一推,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文澄脸上:“什么阿猫阿狗,敢来栀崖闹事儿?”
文澄捂着脸狼狈至极,恶狠狠开口:“你敢打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什么身…”
魏烬方才拎着一堆东西进门,就听见这一声儿,从旁边客人的花生盘里顺了颗花生米,指尖一挑花生米,点中了文澄的哑穴,将其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
“不中听的话,还是别说了。”
温从戈看他一眼,斜靠柜台嗤笑一声:“记住了,栀崖酒馆,只卖一醉,不卖春宵。”
魏烬走到他身边,把糕点递给他:“阿眇消消气,我去给你洗水果。”
温从戈点了点头,魏烬拿着果篮去了厨房,临进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恐自家小孩受欺负。
温从戈抬头瞧着文澄瞪过来,学着他横气模样,一抬下巴:“瞪什么瞪?打你就打你,老子还用翻个黄道吉日送你出殡么?欺老子酒馆无人不成?老子管你是谁,管你老子是谁,在这栀崖酒馆,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给老子卧着。”
他扬手拍了拍手,袖子滑落露出缠了绷带的手臂,语气嚣张:“送客,把人好生“请”出去,大家可看到了,这位公子可是好生从我酒馆出去的,别像上次那样,过个几日断了胳膊断了腿儿,找我们酒馆赔偿。”
温从戈齿咬“请”字语气加重,曹康景了然,乐呵着带着打手将那人抬出去。
“这温公子可真是…可真是…有勇气啊。”
“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位好眼熟…那是不是文家的少爷…”
曹康景回来复命道:“公子,人放外头了。”
温从戈哪管旁人窃窃私语什么,只提着笑抬手示意堂内人继续喝酒。玉娘跟在魏烬身后,将两碗姜糖水放在柜台上:“正好魏大哥也回来了,一起喝些暖暖身子。”
魏烬端着盘洗好的水果,意有所指道:“阿眇,酒馆今日很热闹嘛。”
小鸽子从楼上飞下来,站到温从戈肩头,他还没说话,魏烬就走到他身边,把果盘放下,顺手将那鸽子逮在手里,鸽子扑腾了下翅膀,咕咕叫起来。
温从戈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拿了颗葡萄丢进嘴里。
魏烬挑眉笑道:“哟,哪来的小鸽子?阿眇你饿不饿?我把这鸽子给你炖了补补?”
温从戈险些呛着,咳了两声瞥他一眼:“倒也不用。”
他伸手把鸽子从魏烬手里解救出来,那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在温从戈肩头,歪着脑袋看着魏烬一眼,魏烬叉着腰看了回去。
玉娘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把鸽子抱进怀里,挪揄道:“魏大哥倒是出息,还和一只鸽子斗上了。”
温从戈轻笑一声:“我家小鸽子都觉着,你这人,不像什好人呐。”
魏烬收回目光,乐呵道:“没有的事,这世间哪还有比我良善的人。”
温从戈挑眉看他一眼,这倒是不假,程家小公子就算入了尘埃,那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着姜糖水塞进魏烬手里:“趁热喝。”
魏烬捧着糖水凑到他身边,大堂人声鼎沸,而他望向他,眼里也只有他。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