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左眼。
不,不是灰色的眼眸。我的脸上,本该有左眼的地方是一个肉坑。
不偏不倚,肉坑的正中心,就是我本来的左眼。
娘抱着我说,怪她。
她说她不该信那个人,那个人许她海誓山盟,哄她情谊绵绵。
只要她放弃我和弟弟其中一个。
是的,我本该有一个弟弟。
可我们如胶似漆,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除了那碗汤。
醒来后,弟弟没有了,只留下了这个肉坑。
伙伴们说,我像去年死的王大。
王大是土匪,据说很早以前,他还是村里的一个破落户。
靠偷粮活。
天降大雨,淹没了河,淹踏了路,淹死了人,人各自抱着一棵树求饶。
念天,念地,念菩萨,念祖宗。
王大不念,他抱着树,指着人笑。
一道雷正正的劈在他那只剩三四根毛的头发上。
他没死,倒成了奇。
他在塌了的天地里唱着歌,唱着唱着,就不见了。
三天后,山头的土匪窝就多了个二当家。
二当家威风凛凛,脑后勺一道疤,左边眼睛围着块黑布。都说是个狠人。
他们就说,我是娘和二当家的种。
娘用石子赶走了他们,我抬头问娘,我爹是谁。
娘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叹气。
我推开娘,自己上了山。
二当家说我们有缘,认了我当儿。
娘睡在了山下,玫瑰盛开在岩石上。
年划着圈的走,
二当家的腿变成了我。
烧了三十里外的村,我牵着二当家的马遇见一个女娃。
女娃白白胖胖,手里抓着饼。
我擦干净她的脸,笑着问她是哪家。
女娃不知道哪家,告诉我说,
村里的人都知道,
俺爹的左眼有一颗肉瘤,
他们都说俺爹那颗瘤晦气,俺爹说是福气
叔,你说咧?
我愣了愣,
木头烧焦的气味顺着我的脖颈而上
我感到肉坑缩了起来,一阵剧痛刺激着泪水流下了下来。
我的左眼开始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