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忆老友申:一扇心扉,守尽黄昏,无人推

与申的相识,是在那个午后。

与申的相识,是在那个午后。

记得小学3年级时,我和朋友们在操场上疯跑。那时我还有着二的不行但却令现在的我无比羡慕的纯真与热烈,每节下课都奔到操场上追逐打闹,把教导处苦口婆心的劝言当成耳边风。一节十分钟的下课,在进入初中的我看来只够坐在座位上刷一页的英语题、一道几何题的第一小问,却在年幼的我看来足以围着200米的操场捉两局厉鬼、打4局三色牌。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是我在玩捉厉鬼的游戏时,跑得像喘着粗气的夸父,在原野上肆意追逐着太阳。炽烈的阳光是一只粗鲁的手,拉红了面颊,扯着我的脸向前飞驰。我跑得是那么忘情,汗水飞舞在空中,却直直撞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后背上。我的头猝不及防,摔在一个陌生高年级学生的背上,又滑倒至地上。身体落地的声响、路人的惊叫声、怒骂声被凝结在六月炽热的夏风里,跌进我的耳中。

我抱着头,一股彻痛刮着我的头皮,使我几乎要昏过去,泪水瞬间扑出眼眶,但又咬着嘴唇逼它回去。隐隐约约听见那个高年级学生在怒骂着:“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可我已无暇去管这些。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人们渐渐都围了上来,可风中飘荡的还是只有怒气滔天的声音。

突然一个同样怒气滔天的声音坠入我的耳里:“你才有毛病呢!别人撞倒了,你不扶算了,有什么资格在一旁骂人啊?”

此时我的疼痛也好了许多,却发现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一双有力的手撑着我站了起来,我连忙要道谢,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眼睛里放着炽热的光的人——申?是他?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我望了望周围,一群人,都是我的朋友。

我与申从此成了朋友。


申脾气很暴躁,身子虽然有些矮,但只要谁触犯了他一句话,他瞪起眼睛,似乎马上就会和这个人干架。再加上他在班上成绩不算出众,表现也不突出,自然没有什么人缘。大概是我性格比较弱,申对我一直很好。

就这样,我们俩虽说是朋友,但也算不上好友,最多就是一起玩玩游戏而已。

直到4年级。

我在走廊上走着,别班的同学突然走过来,嘴角带着恶毒的笑。可能是欺负我好欺负,漫不经心地往我腿上绊了一脚,谁知我一个后仰翻,手划在一边的铁栏杆上,轻轻划过,却在我手臂上撕开一条殷红的血条。我从小就怕血啊,只能捂着手,倚在栏杆上,看着手上的伤口,腿颤抖得如风中的柳叶,而我犹如败落的柳树扶在岸边,风一吹就会倒塌。

肇事者自己也吓了一跳,却还是在一旁强作镇定,讥笑着。

然而一年前的记忆似乎又重现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申再一次冲了上来,但却是朝着那个嘲笑者的方向。

拳头结结实实打在脸上的声响、路人的惊叫声、怒吼声燃烧在九月瑟瑟的秋风里,跌进我的耳中。只见申矮小的身躯灵活地跳跃着,像是愤怒的公牛冲撞着斗牛士。而斗牛士此时也在挂彩后反应了过来,与这只倔强的公牛肉搏。待到裁判的哨声落下,教导主任赶来时,两人已经打得嘴唇流血,牙齿被满嘴的血染红了,比我的伤口颜色还要深、还要浓。

我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连忙跑去校医室,远远地就听见教导主任咆哮着。走近一看,只见申坐在墙角,嘴里是满嘴的鲜血和医用纱布,脸上是满脸的骄傲和如炬锐气。

我望着他,最该去医务室的人没有来,却扯上了原本可以在一边看戏的申,而且伤势比被害者还严重。

第二节下课,被训话的申从教导处回来了。我急忙迎了上去。被批评的他不仅没有半点丧气,反倒昂首挺胸、满面春风,好像凯旋归来的将军,兴奋地冲我叫道:“怎么样,我帮你收拾了他诶!”

我本想说我被吓了一跳,还想说这样打架不好,劝他以后别这么干。可是望着他满的要溢出来的笑意,竟生生把话咽了下去,随之附和道:“恩!你真棒!”

我以前听说过申打架很凶,但第一次见还是吃了一惊。如今望着他喜气洋洋、满不在乎的脸庞,心底掀起了波波感动:对申来说,为一个关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甚至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而打架,是一件由衷令他骄傲与感动的事情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百感交集。看着申清澈的眼眸,像是在看一本粗糙的书,翻开来,却读出炽热燃烧的心。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为一个平常的朋友,挨上教导主任的批评,换来伤口的疼痛,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很想这么问。

但是我没有。

因为当我望着他的眼眸,我就知道了答案。

这才是申啊。


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自从那件事往后,便与我一起玩。他不论玩什么,都常常一心烦,就对着他人破口大骂。而对我却格外照顾,从未有过不愉快。

记得我5年级的那个十二月份,我们学校一年一度的盛会——运动会,要召开了。而正当兴致勃勃的我要走班级的方阵时,却发现自己的夏季校服忘记穿在里面了。我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大家脱下校服外套,走上操场准备,还被班主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只能自己留在观众席上,空空荡荡的座位,自责与愧疚撕扯着我的心,几乎难以呼吸。

正当我一个人在座位上生闷气时,发烧请假的申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没有什么安慰的话语,没有什么矫揉造作的台词,一如他平淡不多言的本性。温暖的手轻轻落在肩膀上的声响、一句“我把校服借你吧”的呼唤声、自己感动到平淡“好吧”的回答声飘扬在十二月寒冷的冬风里,跌进我的耳中。

在最不被接纳时接纳,是这世间最好的安慰。至此往后,我便和申真正成为了好友,并与另一个朋友创造了我们自己的游戏,我们三个天天形影不离,成了很好的朋友。我的性格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但每当我与同学们谈起申,他们有些时候会皱起眉头,说他为人很不错,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不好相处。我听了,也皱了皱眉头:他性格不好吗?虽然他确实爱打架,但在我记忆中的申,好像从没对我发过火。


橘黄色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

申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

他一直跟随着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我吵过架。可能是因为我们学习上的差异,说来羞愧,小学六年,我从来没有把申看做我最好的朋友。每一次我与他的接触,都只局限于普通的朋友,也没有像兄弟一样地勾肩搭背过。我们之间似乎总有着一份距离,但谁也不奢求去接近。

6年级时的三月份的一个晚上,已经临近最后的毕业,我送申回家。送到街边小巷子的门口,申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我说道:“不用了,就送我到这里吧。”而我则不然,执意要送他到楼下。

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他的父亲在楼下等候着他的儿子.远远地看见了,脸上洋溢出笑容,对着申说道:“这就是你经常和我提起的那个好朋友?成绩很好的。”

申转过头来,橘黄色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那个在三年前充斥着桀骜不驯的锐气脸庞,如今在三年的时光洗刷之下,露出了那个最真实的申,脸竟有些微微泛红了,腼腆得很可爱。

“就送我到这里吧。”他一如往常的平静的声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飘动着。

我望着申,这个矮小的、却曾无比坚定地挡在我面前的人。为我打抱不平的声响、怒吼着为我打架的咆哮声、温和的劝慰声重叠在三月柔情的春风里,跌进我的耳中。

那个因为性格的暴躁而不被理解的少年,那个可以为自己的朋友而与他人打架的男孩,那个在朋友最困难时前去帮忙的人,在2017年的春天里画成灯下人的模样,在风里向自己的好友笑着。

我突然地有些不舍,一些从未对他有过的情感突然涌动在3月风中,难以飘散。回首过往六年,申与我没有什么情意深重的大事,没有称兄道弟的关系,只是一路默默跟随、互相扶持。我的所有朋友中,与我关系最好的不是他,最为我赏识的不是他,但这么久以来,从头到尾,不离不弃,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论有无作用抑或深刻印象,都始终如影随行,不曾分散的,却只有他。他如此普通,却无可替代。

他转身就要上楼,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回首说道:“你知道吗,久,我一直坚信着,你一定会很优秀。”

我望着他,情感撞击着我的胸膛。我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夜色落幕,黄昏将尽,少年一言,从此铭记一生。


最近闲暇无事,翻开同学录,却发现没有申的那一页。好像在毕业典礼上,我们也没有好好告别,就散了。至今,我似乎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就真的像一阵风,曾经随着我的方向,一路相随。待到散去时,不声不响。

都说命运无情,然而苍天这一会却有情。说来真不是我刻意造作,因为小学同学忘了加qq备注,头像昵称换来换去,谁也不认识谁。苍天有情正在于,正当我这篇文章写到情深之处,却无意间瞥见qq上有人向我发了个链接,我便随口问他:“你谁?”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我了。

我仅仅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没有挪开。

因为他是这么回我的:

申,是你吗?

申!!!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望着他的回复,又想起了六月炽热的夏风,九月瑟瑟的秋风,十二月寒冷的冬风,三月柔情的春风,那个少年曾对我说过的话语,跌进我的耳中。

我不禁笑了,命运曾无情地让我们分开,又多情地使我们重逢,我得感谢命运:

奈何友人帐再增了一份深情,人间又多了一笔安慰。





我是傲久,为时间写传,为生活作文,为过往落笔。

我会陆陆续续趁着这初中繁忙沉重的生活间隙,记录下自己少年时的过往。

若喜欢我的文章,希望能支持支持我,收藏一下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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