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两肋插刀

上午的阳光格外好，自从夏日的低气压散去，天高气爽的日子越来越多，暴雨下的也少了。他说过，他最喜欢秋冬，凉爽却还有温暖，飘雪，却不再伴着雷电。

吴悔仰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这明朗已经持续一周，她每每瞥见，胸中都似刀割一般。而老天大概在惩罚她的无情，故意日日升起艳阳，偏要她看在眼里。吴悔叹了口气，抱着资料走到安然家楼下，想了想，从包里翻出门卡。

昨天安然妈妈给她打了电话，语气哽咽地求她帮帮安然。她说自从周熠熠的事件之后，安然没有了任何工作，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打游戏，她去看过他几次，家里一片狼狈，他盯着电脑屏幕，目光空洞。

他妈妈刚挂了电话，小胖就打了过来。他说剧组联系过安然让他回去拍戏，可是被安然一口回绝。在这样的时候，白氏和明亮国际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已是何其难得。

安然的脾气她一直知道。网上不明真相谩骂他的声音里，有许多曾经的“安心”。她们说对他失望透顶，让他滚出娱乐圈。那些话语从众多的声音里脱颖而出，他看得心冷了。

曾经密实的爱意，不过一转念，就化作滔天的恨。

就像周熠熠，连死后都要拉上他垫背。

吴悔站在门外按了许久门铃，屋里安静一片，并没有应答。她只好又摸出他家的备用钥匙，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外卖的袋子，吃剩的食物还摆在桌上冒着热气。吴悔一边走一边俯身收拾，在沙发下面，发现了一摞八卦杂志。封面上是安然被警方带走的茫然样子，旁边配了周熠熠倒在血泊里的打码照片，标题是鲜红醒目的字体：杀人犯，配了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

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倒放着白色的药瓶，瓶口前面散落着小粒的白色药片。那药吴悔认得，是缓解胃痛的止疼片。他大概又开始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没有按时服用医生开的胃药，所以胃痛又发作了。

“谁？”安然推开卧室的门，被猝不及防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腹部，头发杂乱地伏在头顶，下巴上是新生出的胡茬，他穿着宽松的卫衣，脚下是条纹的居家长裤，看着邋遢颓废。

“你好，我是白氏传媒艺人部的吴悔，欢迎加入白氏！”她九十度弯腰行礼，自我介绍。

安然即刻从睡意中清醒。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济人了，合作愉快！”她朝他伸出手。

安然呆呆地看着她，一动未动。

“你昨天说的，如果我当你的经济人，你就复出。”吴悔提醒他，“你现在刚解约，白氏也正需要优秀的艺人，签给我们正合适。”说完不忘递上合同。

那上面有白洛凡的亲笔签名，所有条款都清晰详细，只要安然签上自己的名字，那一张张纸便具有了法律效应。

“你不是在报社工作的好好的？”他有点蒙。

“我申请了调职，今早刚批的。”吴悔习惯性地伸手别过头发，却发现那些长长的发丝已经不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你后悔了，已然来不及。”她晃了晃手里的合同，摆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魄，仿佛拿不到他的签名她就要赖着不走。

昨晚他玩笑一般的话，她再次当真，还辞掉了经营已久的工作，发誓要带他走出低谷。

安然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朝她压了过来。吴悔被他用力地箍进怀里，紧得好像要将她嵌进身体。

肩头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进她的衣服上，吴悔呆立了几秒，抬起手缓慢地摩挲安然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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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上一部戏已经杀青，新剧《消失的未婚夫》搁置已久也终于要开机，昨晚她接到剧组通知，让她尽快入组。

休息日的上午，她在家中收拾日常用品，她妈妈在厨房给她煲汤。

“你这才刚回来几天啊，又要走。”母亲看她来来回回的身影，有些心疼。

“我爸天天满世界飞，怎么不见你叨念他啊。”许愿将衣物叠好装进行李箱，新剧在明亮国际新建的影视基地拍摄，据说食宿条件都不错，她也可以少带些保暖的衣物。

“你跟他能一样吗？！他是男人，要养家的，你一个女孩子，没日没夜地拍戏，青春都要奉献进去了！”她妈妈一直对她的职业很有意见。

“好好好，我拍完这部，一定赶快找个人嫁了，给你生个外孙，让你天天唠叨他！”吴悔撇嘴。

她妈妈听完果然高兴了：“不论真假，我听着倒是舒心，你啊，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汤已经熬好，香气顺着厨房飘出来。

“你跟安然已经谈婚论嫁了？”她母亲端着碗走过来试探，纵然是多年的芭蕾舞演员，当年高傲的白天鹅，年纪大了，总是难以摆脱婆婆妈妈的身份。

许愿扭过身去整理故意不看她：“没有的事。”

她妈妈刚要唠叨，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许愿心里一阵千恩万谢，小跑着接电话去了。

“喂，哪位？”号码陌生，她不认识。

“是我，林禹。”电话那端传来他的声音。

许愿偷瞄了眼还等在客厅的老妈，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挂断，她还得继续拖延时间：“找我什么事？”

“上次的误会我没解释清楚，想请你吃顿饭详细说明。”电话里的人态度好，语气佳。

许愿想起那次在他宽大的双人床上醒来，他擦着头发正走进来，她下意识地尖叫，然后他胯下的那条浴巾应声而落。那场面不论何时想起都让她浑身一阵恶寒。

她的“不”字还没出口，就一眼看到她姑姑和表姐正走进来，这一对人物来了之后句句话离不开婚嫁，她可不想同她们多说一个字。

“好，你把地点发给我，我马上过去。”她一口答应，身姿灵巧地闪进卧室，把来自表姐的问候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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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报社聚餐，给吴悔开欢送会。说是欢送，其实还在一个公司，只不过隔了几间办公室而已。

主编声称年事已高，派儿子代表，加上新来的实习生，报社整体阵容可谓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吴悔做好决定之后先告诉了主编，他什么也没问同意了。这份尊重和理解，几乎让吴悔落下泪来。

“我还是那句话，程瑾瑜不错，你可以认真考虑。”走出办公室之前，主编一本正经地同她讲。

吴悔原本已经红了的眼眶，硬是被逗出了眼泪。

“来，我们干杯！”社里年轻的记者们纷纷举起酒杯，他们站起身围在熙攘的路边摊，店主是位爽朗的大妈，跟吴悔关系很好，吴悔领了第一份薪水请安然吃饭的地方，就是在这。

“安然好久没来了，你倒是总能见着。”大妈给吴悔他们加了好几个菜，偷偷跟吴悔咬耳朵。

“他最近太忙了，工作多。”吴悔笑着跟她解释，她今晚心情好，啤酒喝下不少，目前整个人觉得轻飘飘的。

“也是，他是大明星。”大妈了然一乐，悄悄递给她一个小本子，“我侄女特别喜欢他，你帮我要个签名呗。”

吃完饭他们一行人又去唱K，涂春秋歌声极佳，情歌唱得婉转动人，报社里许多年轻的小姑娘都快要被他敲开芳心。

小张和小静自从海岛归来，竟也谱出恋曲，两个人红着脸挤在一处对唱，很老的一首情歌《你的眼睛》，原唱是许茹芸和熊天平，歌曲本就充满爱意，被热恋中的两个人这样一唱，更是羡煞了一群单身狗。

吴悔跟着他们一起起哄鼓掌，在巨大的音乐声里扯着嗓子聊天，灯光昏暗，酒色迷离，她晃了晃头，企图甩掉脑子里白洛凡各式各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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