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小美和张鸣的时候,觉得他们真是神仙眷侣,小美还没开口,张鸣就知道她要点什么菜。也不必张鸣说话,小美就向服务员帮他要纸巾。
默契,不是日积月累的培养,而是视乎一个人是不是有心。所以认识短短几个月就能有这般默契的两个人,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完美。
小美刚认识张鸣的时候,她是单身,他却已经结婚了。
小美是我的好朋友,几个月前突然有同学跟我说她恋爱了。我很惊喜,小美已经单身了很多年,眼看着就到了齐天大剩的年纪,却突然有了喜讯,我迫不及待地约她出去喝咖啡,打探一下情况。不是八卦,是怕她凑凑合合把自己嫁了。但她却一直找各种理由拒绝。
直到有一天,她难得的主动约我出去。我们约在公司附近一间西餐厅,周末的午餐时间,这里人都很少。和我想象得很不同,小美没有想象中沐浴在爱情里的光彩照人,相反,她很颓废,也很沮丧。
小美一直很讨厌小三,也曾发誓绝不会当第三者,直到她遇到张鸣。
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们,但她自己无法接受第三者的身份。她无数次地想要分开,但就是割舍不下。
她说,每次分离,都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她抽泣着问我:“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
我笑了笑。世界上,有太多理由阻挡有情人终成眷属,父母的阻挠、经济的压力、甚至相遇的先后。但我从不觉得,道德和责任应该成为这样的理由,就像我从不相信,把两个不再相爱的人捆绑在婚姻里叫做道德。
我跟小美说:“其实你们可以在一起的。只是,你真的愿意么?”
小美愣了一下,或许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也从来没想过,对于那些她称之为命运的东西,她有什么选择权。我知道,她最终会离开张鸣,不是因为道德,而是因为除了爱情,她想要的更多。当一个人失去自我认同而深深地陷入对自己的谴责时,她也就失去了所有幸福的可能。
离开,是一种选择,不代表你无能为力,相反,它表示你愿意承认和面对生命里有一些东西并不适合你。
有一天上班路上,突然看到《七月与安生》的电影海报,这是安妮宝贝写过的短篇小说里我最喜欢的一个。还记得在那个懵懂的岁月里,这样的一个故事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关于生命的无可奈何。
安生,是七月爱上的第一个人,可她们却遇到了无法分享的东西:同一个男人。电影海报下面有一句话,让人痛彻心扉:我恨你,但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与它相比,现实里那些说撕就撕的版本,其实根本不配被称作友情。
我理解从小一无所有的安生对爱的渴望,但我更喜欢七月的坦荡。她选择放手,把选择权留给家明和安生。有人讨厌七月,觉得生活在温暖与爱中的七月,在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施舍爱情。但换做是你,能做到么?
当她以妩媚的舞姿征服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你能看见她有想逃离这份痛苦么?当她跟家明说,我爱你,但我让你选择的时候,你真的觉得什么都有的她就理应割舍么?
她不是放弃,而是放手离开。
同样一个转身的动作,选择或是被选择却有很大的不同。
我见过一些善良的女孩面对这样错踪复杂的三角关系,或妥协退缩,或凶狠搏杀,极少有人真的能去面对,看见自己的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从来不相信人们说的:离开你,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所以,每次看到那些以此为名让孩子变成留守儿童或者干脆送人的父母,我都无法理解。直到最近,我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狗。
它的名字叫Blue,是我在蓝夜那一天在车水马龙的三环路边捡到的。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想让我带它回家。朋友都说是我的幻想,但我相信有一种直觉并非头脑可以理解。所以,我带它回家了。
它只有五六个月大,很活泼,一直粘着我,一刻也不得安宁,但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跟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被丢下。与其说是流浪狗生存的本能,不如说是一种灵性。
我跟它快乐地过了一个周末,却不得不把它送走。给了一个爱狗的家庭。比起朝九晚五、不时加班到深夜的我,那个家庭对Blue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它不用每天寂寞地独自在家,也不用眼巴巴地等着我回来带它出门散步。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再深厚的爱都无法承诺长久的陪伴。在我从离别的悲伤中走出来后,我发现,每一个生命都难免要承载一些遗憾。有些事,无论我们多么不舍,都会选择让它离去。或许,遗憾并非很好的表述。即便给你无数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这么做。
我相信,生命所有的渴望都会实现,只是我们猜中了结局,却未必能猜中剧情。对于生命中的那些事与愿违,放手,其实是一种比接受更骄傲的姿态。
你并非无能为力,只是做出了一个对彼此来说更好的选择。而这个做出选择的你,愿意负责。
人们常说,离开让人绝望,但绝望带来清明和智慧。
就像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说的一句话,有时候,人所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绝望跟痛苦、悲伤没有什么关系。它让人心平气和,它让你谦卑,它让你只能返回自己的内心。绝望不是气馁,它只是“命运的归命运,自己的归自己”这样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就是说,它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