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14岁,特别难过,直到今天我都没法释怀,在梦境中会经常被相同的场景惊醒,对爸爸的失望、对妈妈的埋怨、对姐姐自以为是的推波助澜,都让我极度渴望离开家,想走的远远的不回来。
那年我14岁,上初二了,学习成绩在中上游,班主任是一个数学老师男老师,很猥琐的一个老男人(现在的想法),他特别喜欢借着辅导作业摸漂亮女生的脸,搂着她们的腰。(抱歉,我对数学老师印象一直不好,小学的数学男老师经常在做错题会打脸,男女生都一样站起来当众打脸)我潜意识觉得老师这样的行为不好,会偷偷躲着他,在他想要摸脸时,把脸使劲扭到另一边,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他在几次未果之后,就转去欺负别的听话的女孩了,我也被他调座位坐到了最后一排。我乐的清净,不用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色脸。
初二下学期,快期末考试了,爸爸和妈妈开始了每天的争吵,因为爷爷奶奶的到来家里的房子住不下了,妈妈向领导申请换一个三室两厅,领导答应了,隔壁邻居李伯伯搬走了就把钥匙给了妈妈,我们就搬家住过去了,在两周后领导通知我们搬出来,他的亲信问他要那套房子住,妈妈有些犹豫还是决定搬出来,院子里的三姑六婆开始轮番在妈妈面前说,那个领导的亲信放话了,说只要妈妈搬出来,他就在院里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妈妈很生气,她自认工作认真,年年都是标兵,就因为家里是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不能住三室的房子这个理由太荒谬了,妈妈拒绝搬出来,领导们就开始整妈妈和爸爸,妈妈原来的财务工作不让她做了换成了计划生育、党风廉政、妇联工作,给了她好多吃力不讨好工作量很大的工作,准备挑刺,可好强的妈妈每天工作到很晚都没有做错一样事。领导们在妈妈工作上始终找不到茬,就开始整老实认真没有心计的爸爸,爸爸原来是路政科长,人称“铁面刘”,他所执勤的路段没有人敢乱堆乱放,比现在的城管厉害太多了。在路上找理由太容易,一个暴雨天,领导把爸爸叫出去,在他家门口在雨里把爸爸训斥了一个多小时,具体原因我现在记不清了,好像是谁乱堆东西在公路上了,事后借机把爸爸的科长给他抹下来了,让他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当一线的养路工人,爸爸性格直率,没有做错的事不肯承认,坚持要求领导彻查,他前天都认真检查过的,他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领导铁面无私,爸爸争执无效拒绝服从领导安排,他开始了借酒消愁,那些所谓的酒友又把他领到了麻将桌上,三人设局很快就把爸爸兜里的钱都赢走了,那是妈妈给他让他明早带我和姐姐去交学费的钱,爸爸还醉倒在桌边一夜未归,妈妈第二天找去了麻将馆,苦劝无果,和爸爸开始了争吵,爸爸暴跳如雷,他责怪妈妈,不争房子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妈妈气的脸色发红,眼泪直流,她争房子也是为了让爷爷奶奶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住,她觉得人挣一口气,别人都打脸了,不能再让他们踩下头了,她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有一天,妈妈叫我和姐姐在一起,说到了离婚我们跟谁,我很害怕,我怕我没有家了,我和姐姐都直言要跟着妈妈,那段时间电视里一直播放一部讲知青的电视剧《孽债》,里面的歌词我现在都记忆犹新——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在好友李伯伯刘阿姨的劝导下 ,爸爸终于清醒了,他认命的去一线上班了,星期六下午回来休息,星期天下午又搭车离家去上班。她们表面是平静了,偶尔还是会有争执,我和姐姐都如履薄冰。我期末考试没有考好,成绩倒退到三十几名了,姐姐高考失利了,语文全区第一 ,数学理化都没有考好。
暑假放假了 ,两周后就要开始补课了,要上初三了,换了一个班主任,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化学老师,我很高兴终于不用再看到那个讨厌的色魔老师了,妈妈和姐姐把我叫到房间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她们商量做了一个决定,让我留一级,复读一个初二,我不愿意坚决不愿意,姐姐说她高考失利就是当初在初二要复读,妈妈不同意,执意要我复读。我不愿意,留级在当时都是差生们男生门做的事,基本没有女生留级。我的成绩并不差知道我是为什么没有考好,我恳求妈妈让我跟班上,妈妈没有同意。我知道她在吸取姐姐的前车之鉴,我很苦恼,新班主任来家访了,妈妈和他说了让我留级的事,我很不愿意一直低头不语,他看出了我的不愿意,让我暑假补课跟班上,妈妈同意了,然后他们让我去楼下玩,他们要聊给我补课的事项。 我很高兴,以为妈妈改主意了,就下楼去找小伙伴了。
暑假过去了,开学了,我去报名妈妈却把我领到了初二的报名处,让我复读,我很难过,就在一边哭,妈妈去找了邻居教高中英语的周姐姐,她领着妈妈去找了张老师,听闻她是学校出了名的严师,那个老师看到我一脸的嫌弃,她说班上女生太多了,男女生人数失调,她不想要女生,周姐姐和妈妈使劲说好话,她才勉强答应了。回家我一直哭,求妈妈别让我去,我想跟着原来的班上学,妈妈也开始哭,哭着说爸爸的各种不是,说她的种种辛苦,说姐姐高考失利了,家里只能指望我了,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我心软了,我没有办法拒绝她,一想到严厉的张老师我就打冷颤,就会想到小学二年级冤枉我的的王老师,她们都是信奉打压讽刺学生的。我真不想去,一看到妈妈的泪眼,我就只能服从了,爸爸姐姐都让她失望了,我不能再让她那么难过了。
第二天,我带着哭肿的眼睛到了新的班级,班上同学都好奇的看着我,老师让我坐在最后一位,班上同学的确很多,座位很拥挤,我看不到黑板,基本都是站着听课的。张老师不喜欢我,经常会在课前说些讽刺的话,语文老师是老熟人,以前的历史老师,她会经常走过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和别人不一样,要努力。我很郁闷,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了,除了比本班的女同学都高一些,为什么她们都用有色眼睛看我,我越来越沉默了!一期数学测验,我的几何没考好,我预感到会有暴风雨,那天也是瓢泼大雨(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电视剧只要主角心情不好,外面就是顷盆大雨了)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站起来,大声说:“一个留级生,不要脸,死皮赖脸非要来我的班级,考出这么差的成绩,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当时嘴巴都咬出血了,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不要脸”三个字让我感觉人又开始晕了,小学二年级那个冤枉我的王老师又回来了,她俩重影在一起了,鼻血应景的流了下来,我用手抹掉了,然后就大滴大滴的掉在了那张数学卷子上,同座惊呼起来,我已经把脸抹成了血脸,张老师嫌弃的说,出去洗,我跑了出去,跑到了水池边,鼻血就是止不住,我靠在墙上任由雨水和眼泪鼻血一起流下来,不知道站了好久,我感觉快没知觉时,看到同座打着伞过来说老师让我回教室,我真想一走了之,同座说她早就都习惯了张老师的冷嘲热讽,同学们都讨厌她。一想到妈妈,我就没了骨气,跟着她回去了,张老师没有再说什么,让我回座位坐着,同学们同情的看着我,没有人嘲笑我,我看到了她们对老师的无可奈何,也感到了她们对我的一丝温暖。
我慢慢融入了这个新班级,有了朋友,我别的科目都很好,除了几何,我的空间思维一直不好。我开始写日记投稿,张老师喜欢私拆同学们的信件,她严防早恋,在蛛丝马迹中找问题,她看到了杂志社给我的回信、我的奖状,还有邀请函,她破天荒的把信件都原封不动的交给了我,我在回家的路上把它们都撕的粉碎,我没有路费去参加那些聚会和夏令营,我没法对妈妈开口,姐姐待业在家,家里经济紧张,有人认可就够了。张老师对我开始另眼相待,不再冷嘲热讽了,班里的演讲比赛的文章也是要我执笔,我的日子好过多了。
前年同学聚会,大家回忆往事,我听到了大家都受到过张老师的谩骂,毕业后都没人搭理她,有人看到她还吐口水,还有同学给她寄了匿名信到校办骂她,她从此再不带初中生 ,不当班主任了。我发现我听到这些事时,我一点也不恨她了,也没有想像中的开心,甚至很同情她,那个年代的老师基本都是体罚打骂学生的,家长们也信奉不打不骂不成才,孩子们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阴影。
今天,我的内在小孩正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我想对她说:兰兰,坚强一点,坚定的告诉妈妈,我不想留级,我会努力,让我跟班上,如果我继续考不好,我愿意初三在复读,我爱妈妈,相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