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送弟弟进了大学校园后又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赶往北京。
从安农大到火车站的路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当时我坐在出租车后座,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我手里的绿豆冰沙不小心泼得满座位都是,液体一点点扩散,弄湿了我的裙子,我心里大骂一身卧槽,又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拿纸擦拭完全湿掉的下半身。
上了火车之后,我越想越委屈,为什么我非得这样折腾啊,我干嘛非要来北京呢,我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城市,这样我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必须就着潮湿粘人的裙子,在逼仄狭窄的车厢里躺上十一个小时。
后来很多次旅行途中,望着异乡忽明忽暗的月亮,这种疑问还是会升上心头。去远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在这个城市待下去和在那个城待下去到底又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我没法回答自己。
我爱远方这两个字。少年时,曾毫不回避地对身边人说,以后我一定要去很远的地方,去很大的城市,并且会想方设在偌大的水泥森林里占得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那时候,远方于我而言,是勇气,是决心,似乎谁走的越远,谁就能把这两件东西自然而然地收入囊中。
这些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总是谋划着怎么能越走越远,不愿意做小脚女人,甚至,从来没考虑过怎么去建立一个自己的小家庭。
妈妈说,你瞧瞧,别人家的姑娘到了你这个年龄,都在为以后做打算,比如,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买房,什么时候生小孩。
去年,在朋友的建议下,杨哥曾准备在合肥入手一套房子。他问我的意见,我回答他说,我以后不想在合肥定居,而且,我现在还没想过要停下来。我想趁着年轻,和你一起去看这个世界,以后的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考虑。
我承认,在那个当下我的确很自私,丝毫不顾及父母想让我早点安定下来的愿望,也丝毫不顾及朋友的好言相劝,总是有这样一种念头,这一生是我自己的,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宁愿在大城市飘来飘去,也不愿背着行李回家,宁愿在霓虹灯交织成的彩色池塘里做一朵小小的浮萍,也不愿意过安稳又无聊的日子。
那时候我认为,灯红酒绿是美的,物欲也是美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熬夜加班也是美的。一直以来,我最怕的不是回家,不是去一座小城市,我怕的是失去生活的斗志。人需要时刻证明自己活着,如果一眼就能望穿一生,二十几岁就能料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生活状态,那真的太无趣了。
可是,长大会改变你对很多事原本的看法。以前我老想的问题是,我要在哪里度过余生,并且擅于列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比如,大城市的基础设施比较完善啊,北京市光海淀区就有35座公共图书馆,大城市有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啊,在这里你能见证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开始会突然在某个瞬间非常想家,想着如果能和家人近距离地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该有多好。电话,视频,永远没法代替面对面交流的那种感觉。
年纪大了,开始明白养儿防老的道理。
所以,我现在想的更多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度过余生,而不再是,我要在哪里度过余生。
这个春天,从北京来到上海,没来得及跟那边的朋友告别,就因为一个面试通知不得不匆匆收拾行李,完成从北到南的迁徙。
依然是一线城市,心态却莫名比以前平和许多。依然觉得,灯红酒绿很美,物欲很美,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熬夜加班也很美。可是更觉得,不管在哪,能完整地掌握眼前的生活,才最美。要证明自己活着,更要证明自己活得不赖,这个不赖的意思是,永不丧失年轻人应有的激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实现自身的价值。
在北京的这半年,室友剑哥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他总是加班。他通常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十二点,一点才回,而且没有周末,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
这次来上海,暂时住在高中同学这,发现她也常常加班到很晚,回家后还得继续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功课。我感叹,你这工作真的好辛苦噢。她笑笑,不啊,我觉得我这工作可好玩了,每天都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特别有意思。
还有小李子,我一直觉得他工作清闲,工资尚可,他肯定很满意自己目前的这种状态。事实上呢,人家不停地向我抱怨现在的工作没办法发挥他的才能,私底下正计划着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公司。
生活真的很难,举步维艰,每一个小小的成绩有可能都需要你把自己磨掉一层皮。可是,生活又真的很美好。它不断指引着你,叮嘱你高举能力的火把,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前几日和一个朋友聊天,她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老家,现在已经如愿成为了一名老干部。她给我发她植树节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身着统一工装服,手里拿着铲子,脸上笑容灿烂。她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她种的树:我们一共种了三千棵小树苗呢,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我站在人潮拥挤的地铁里,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真好啊,昔日好友虽分布在不同的城市,各有各的志向,但是大家都在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真好啊。
如今,我已很少思考我要在哪里度过余生,想得更多的是我要如何度过余生。城市华丽的标签可能象征着发达的经济,丰富的资源,五彩缤纷的机会。它确确实实会带给你很多东西。
但是,阿芙精油的创始人雕爷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人们总讲机会机会,我以为,跟自己能力相匹配的那才能叫机会,否则只能叫天鹅肉。所以,态度在于自己,如何度过余生是比在哪度过余生更值得思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