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一对汕头老夫妇。荷莲的外婆祖籍潮州,她自幼与外婆在上海居住,外婆不会讲普通话,祖孙二人就讲潮州话。
所以,在遥远的地方听见这久违的潮州方言,好像嗅到了外婆作的绿豆糕的味道一般,让她亲近、安心。
荷莲在楼上一间面朝溪水的小屋安顿下来。坐在窗沿的彩色棉垫上,透过铁锈红色木窗棂,可以看见溪流和对面的人家。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去任何风景名胜,也没去那些网络上出了名的酒吧,只蜷缩在客栈里,陪着老板家的小狸猫和罗威娜猎犬,坐在院里,望着远处的雪山愣神。
老板一声召唤:“吃饭喽!”她就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跑进餐厅,和他们像一家人似的,吃饭、帮着收拾碗筷。只在黄昏时分,上街散散心。
一天晚上,荷莲在石板街上散步,小镇上,游人已经散去,小店主人依然守候在清淡的生意旁。
红色灯笼映在溪水中,照亮了路上的石板,青色的石板在光亮的映照下泛出赭红色,让她的心暖暖的。
不觉中,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一直跟着自己,却又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如山村里害羞的娃娃跟着都市来的远方客人一般。当她停下来,它就会在不远处的小溪旁停下,眼睛却张望着别处,仿佛是在等待玩伴儿。
荷莲绕过染坊,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石板路换成了松木地板,一条条错落地展开,把人引入一所狭长的深宅。
荷莲犹疑着,是否要调转方向,忽听得身后有小蹄子“啪啪”敲打木板地的声音,转身寻找,看见一个黑白花的小脑袋躲在树后,原来是那只跟踪她的小狗。
荷莲回头,刚好与它的大眼睛对视,四目相对,狗儿一下子看出了荷莲眼中的善意,大胆地走到前面,像主人引领客人一般,把荷莲带入了这个宅子。
这个以客栈驰名的小镇,条条小径像懒人一样恣意伸展,客栈密集在这条条交错的巷子里。
因此,游客们常常会在幽闭的窄巷里,发现一个大宅门的客栈。人们一旦到了这里,就会被明澈的阳光照耀得失去一切都市人素有的警惕,会随意地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享受那种门闩发出的“吱吱呀呀”的音响。
荷莲嗅到了股浓烈的青草气息,夜空上的星辰清亮剔透,仿佛照进了荷莲的内心,她感到胸中升腾起一种燥热感,好像瞬间被剥离了遮羞的外衣,内心被暴露得一览无遗。
她跟随小狗进到院子里,迷惑地望着中西合璧的厅堂布局。小狗驾轻就熟地进了里院,荷莲看见里面有一个依墙而砌的壁炉,壁炉里“毕毕剥剥”地燃着柴火,狗儿跳进壁炉边的纸盒子,隐蔽起来,睡了。
她在廊院边上的一张小桌坐下,一位身着绿色格子图案围裙的服务员过来,荷莲要了杯云南本地产的柔红,点了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