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相思河边的女人 (1)


文|春雨寒

第一章: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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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一直在下,

从初五开始到现在足足下了有三天三夜。

离下江村不到半里的相思河,此时就像一位爱美却又馋嘴的大姑娘,几天时间而已,不但面容发黄,身材更是肥胖臃肿得厉害。连脾气也是狂躁暴虐起来,不见往日的平和温顺。

河堤上那一排排的青竹林,仿似是给相思河的巨大变化惊吓到了,浑身都在瑟瑟发抖,枝叶不断乱颤摆动。

清晨过后,暴雨并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反而是越下越烈。这让住在下江村东头,整夜都没能睡好的七婆很是愤概。

“瞎眼的老天公,”

她坐在大厅前堂的竹椅上,手里捧着小半碗已经辗碎了的花生米,那双昏花老眼顺着厅门,透过那不过方丈之间的天井上空,看着万千水影从苍穹倾盘而下,落在四面檐廊瓦片之上,再汇成一道道的水柱飞流直下,在天井的地面溅起水花片片。

七婆心中的愤概不平似乎又更大了。

“我活了将近七十了,还从没有见过落这么大的水。”

在七婆娘家方言中,落水就是下雨的意思。她嫁来下江村这么多年了,这落水落水的还是一直没能改过来。

“这年头,才刚刚有些盼望,你现在又来下这么大的水,地里的物事你还让不让活,我这老太婆你还让不不让活?”

七婆愤愤不平,每说完一句,就从碗里捻起些许花生碎,放到嘴里用那仅剩的几颗牙齿细细嚼磨后咽下。

这早上空腹吃花生米,是七婆两年前,从一位传闻已经得道的高人处听来的养生妙方。据说不但延年益寿,还能百病不侵返老还童。

所以这两年,为了让已经没有几个牙齿的七婆吃上花生米,他的儿子长兴,每天天还没亮就会起来细心地将花生剥好,再逐粒逐粒辗成碎粒。

还真别说,这两年下来,七婆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不但脸泛红光,腰也不酸腿也不疼,还可以一口气吃两大碗的玉米粥。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这花生碎都已经吃个精光,却还依然不见儿子长兴的身影,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怎么今天连个影都没有了呢?

七婆本来就给老天公下这么大的水搞到满肚子怨气,这下可更不高兴了,那个嗓子喊得是真的高,估计隔着二三条巷子也能听见:

“长兴,长兴……”

一连喊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才听得廊下有人应:

“哎,妈,来了,粥来了。”

七婆的儿子长兴,终于是出现了,满脸水珠,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走进了厅里。

“阿妈,粥来了,你趁热吃。”长兴将粥放到边上桌子后,轻声地对七婆说。

七婆气呼呼,放下手里已经不见丝毫花生碎末的空碗,本要拿过玉米粥,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长兴头发脸庞都是水淋淋的,连半截裤脚也是湿透了的,气是更盛了,那昏花的眼珠子瞪着长兴,怒骂: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到那里浪了去?是不是想饿死老娘?还弄到满身都是湿淋淋,像个水鬼一样,像话吗?”

长兴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说:“我看昨晚又是下了一夜的雨,担心相思河会发大水,所以就去村口看了一下。”

七婆一时之间没听清,将身子往前挪了挪,问:

“发大财?谁发大财了?”

“不是发大财,是河里发大水,”长兴看母亲还是一脸疑惑,便将头靠近到她耳边,说:

“河水都要涨到村口大门的石槛了,我怕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半天,水就要淹进村里了。阿妈,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先到大姐那住几天。等水退了再回来。”

长兴的大姐木兰,嫁过去的地方叫迳口村,离下江村也不过是十里八里地,只是她那里背靠大岭山,地势颇高,房子也大多建在坡上,就算雨水最大,应该也不会给水淹到。

                    ……

雨,越下越大。

七婆和长兴走了不到半里路,虽然带着竹帽和蓑衣,可身上几乎湿了一大半。

不到一个早上,村里村外的积水都已到小腿了,根本就看不清哪里是原来的路了。

加上雨势又大,视线大受影响,一个不留神,七婆一脚踩空眼看就要往前扑倒,还好一直扶着她的长兴反应够快,一把拉住,吓得够呛。

“阿妈,还是等我背你吧。”长兴大声的说,本来出门时他就想背着走的,可七婆非倔着说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走,长兴也只好由着她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七婆也知道不能任性了,乖乖的爬在长兴背上,

“长兴,现在这么大的雨,路也不好走,不如还是先到红星小学那边避避雨,那边地势高些,没那么容易淹着。”

长兴想了想也觉得好,这么大的雨,淋湿自己无所谓,可阿妈都已经七十多了,一旦淋出病了,那就麻烦了。

“好呢妈,我们打道红星小学。”


                                                                                          下一章: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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