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我不是精神病

郑重申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题记:金钱真的如此重要吗?以至最亲的人沦为凶手,最真挚的感情沦为帮凶。

“我没有病!”

“我不是精神病!”

“我不去精神病医院!放开我!放开我!”

我声嘶力竭的大喊,疯狂的反抗,终究抵不过四个壮汉的围攻,被他们用毛巾堵上嘴巴,用绳子捆绑了双手双脚,扔上了救护车,浩浩荡荡地,大张旗鼓地送往精神病医院。

被拖上车的那一刻,我瞥见了生我养我的母亲,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证明书,向围观的人群展示着,嘴巴在说着什么,我想可能是告诉大家,我是个疯子吧。母亲的脸上已找不到了昔日的慈爱,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眼神中强烈的恨意,她透过了人群看向了我,有冷酷、有绝情,还有得意。

而我那血脉相连的姐姐和弟弟,还有那一向和善可亲的姐夫,站在热闹的人群里,冷漠地看着那个壮汉像拎包裹似的,把我拎起拖走,塞进了救护车。

1

我永远不会忘记,更加不敢忘记,正是他们,我的至亲,将正常人的我送往精神病医院。

呐喊与挣扎让我疲惫不堪,感觉到嗓子冒烟似的,又渴又疼;双手双脚又因为动来动去可能是被棕绳磨破了皮吧,手腕和脚腕火辣辣的疼,好像还有液体在流动,我闻到了有浓浓的血腥味。

我的挣扎更是换来了押护人员的恶狠狠地殴打与无情地嘲弄,有穿着锃亮的皮鞋的脚,鞋擦得太亮了,我不想看见都难,也有穿着球鞋的,应该是很贵的球鞋吧,是我没见过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穿着其他的鞋子的脚,一脚接一脚的踹过。我已经看不清了,一脚一脚地落在我的胸前、后背、屁股上、胳膊上,还有头上和脸上。

也许我的脸已经肿了吧,眼睛也肿了吧,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也感觉不到脸的疼了,只感觉嘴角、额头、脸上好像都有黏糊糊的液体,透着血腥味儿,有些流进了我的嘴里,腥腥的、咸咸的。

也许是太累了吧,也许是太痛了吧,心灵的,身体的,我终于不动了,可是该死的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大颗大颗地滑落。

突然,我听到了轰隆隆,轰隆轰的雷声,刚刚明明是晴朗的天空,怎么就下起了雨。我听到的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应该是瓢泼大雨吧,我猜测。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了吗?在为我哭泣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遍一遍地,不停歇地反问自己,将我这些年来的生活,仔仔细细地回味,详详细细地回忆,害怕漏过了某个我不经意地场景……


2

我出生在A城城郊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庄,父母是农民,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小时候一家四囗生活在一起,虽说不上幸福美满,却也和乐融融。

我初中毕业后,上了中专卫校,在学校里学习了4年的护理专业。中专毕业,我便与几个要好的同学相约一起去S市打工。

刚开始我在一家私人诊所做事,因为没有经验进不了大医院,我选择了先在小诊所做个两三年,等积累了经验再去大医院应聘。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想加一句农村的孩子不怕苦也不怕累。为了学习经验,提升能力,我天天跟在护士长的身后,打针换药,一次次,一遍遍地练习,观摩。

反正孤身在外,一个人吃饭全家吃饱,所以,周末和节假日我几乎从不休息,整天整天地泡在诊所里。这样也给我自己收获了很大好处,与同事们的感情日益友好深厚,打针的越来越熟练,技术越来越好,化解病人的情绪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后来我认识了我的男朋友,一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不过后来成了我的老公。

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在下班回出租房的路上,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飞来,后座上的人伸出手扯我的背包。

我从小在农村干活长大的自然有几斤力气,我的包没被那人抢走,但是那人却被我从摩托车上拽了下来。可能是事发太过突然,也可能是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吧,反正那前头的人骑着摩托车飙走了,抢我包的人却被我拽下来摔到了地上。

那人躺在地上好一阵没反应,我当时可真是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摔死了,站着不敢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死人”,脑袋里天人交战。一个小人说,过去看看,是死是伤,打个电话报警,自首政府会宽大处理;另一个小人说,赶紧走,别管他,反正现在没人看见,而且他这是做坏事的下场,咎由自取。

额,我觉得自己终是心善的,做不到见死不救或是见伤不帮忙吧,要不然可能会一生内疚的。然而,正是这份善良让我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3

我戒备地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他的脚,“喂,还活着吗?”

“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帮你打120?”

过了会儿,“死人”动了。昏暗的路灯下,他抬起了头,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眼神凶恶极了,让我感觉到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不就一个包吗?”

“有这么重要吗?你至于这么拼命吗?”

“现在我脚伤了,走不了了。你说怎办吧?”

“那是你自己的事,关我屁事”,记得当时我被气笑了,“你这叫做报应,知道吗?”

我毫不客气地讥讽,“年纪轻轻,四肢健全,什么不好做,偏做这飞车抢包。”

“怎么样?今天失手了吧?”

“如果不是我力气大,我的包怕是早被你们抢了。呵,你一个男人还好意思说。”

“怎么?还想赖上我不成。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

“别,别,别。我错了,行吗?”

他努力想坐起来,可能是脚骨折了吧,毕竟,从那么快的摩托车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见他痛得龇牙裂齿,放弃了坐,改为双手撑地半躺着。

“我身上没手机。美女,麻烦你帮我打120救护车来,我实在是动不了了。”他收起狠劲,对我服软,好声好气地央求道,“帮帮忙,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喂,120吗?我这里是某某路某某号,有人摔伤了,动不了。麻烦你们过来一趟。”我走了一段路,找到道路旁边的标示牌,帮他打了120求助电话。

“我已经帮你打了120电话,你等着,他们应该马上就过来了。”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你可以陪陪我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住我,连忙硬着头皮解释。

“等120来了再走,万一120找不到这里,可以联系你呀。”

“好吧。”我停住了脚,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很快120的工作人员真的打了电话过来,他们已经到了这条街,但是没找到伤员。于是,我又找了旁边的建筑物名称报给他们,经过几次确认,终于找到了我们。他抬头看了看我,那眼神似在跟我说,我说对了吧。

医护人员快速将他弄到了救护车上,其中一人对我说,“家属也一起去吧。”

“我不是。”

“她是我媳妇。”

他和我异口同声。“媳妇,你别生气了。你骂也骂了,打也打,我现在这样了,你忍心吗?”

“你”,我气结。

“诶,小夫妻闹别扭在家里闹闹就行了,现在你男人都这样了,还不赶快上车送医院,万一有个好歹,今后还不是你自己受罪。”

我被那个无赖气地在那个年长的护士的训斥下和司机的催促下,极不情愿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到了S市人民医院,他被推进了手术室,同时有护士通知我赶紧去交费。想想他虽有错,但人毕竟是自己的弄伤,我还是到缴费窗囗交了1000块钱,然后离开了。

我以为,从此我与那个人互不相干,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可是命运却总是将我玩弄。

4

十一点多钟,我才回到出租屋,冲个澡,倒头就睡。实在是在诊所从早上8点忙到了晚上9点,忙碌了十几个小时,后又被这破事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太累太困了,我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了,连洗澡都是强撑着,快速冲几下。


早上七点我准时起床,先是飞快地洗脸刷牙,然后快速洗衣服,晾衣服。做完了这些,赶紧换上衣服,穿上平底鞋,拿上包包,开门,锁门,然后,咚咚地跑起来。


到了诊所附近的早餐店,我买了三个包子,不跑了,开始一边吃早点,一边快走。到达办公室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早点,换上护士服,将常用的一小卷绷带和一小包消毒棉签放口袋里,准备好随时可能用得上。然后,到换药室翻看今天打针的单子,又开启了一天的忙碌模式。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木子凑到我身边,悄悄地咬耳朵,“小雪,市医院出了公告,要面向社会招聘20名医护人员,你听说了吗?”

“没听说呀。什么时候招?”我惊喜地问木子。

“报名时间截止到明天,你报不报?”

“当然要报哇!”

“行,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溜到徐医生办公室,借下他的电脑,在网上报名。”

“行。”

……

经过笔试、面试和实操的重重筛选,我如愿以偿地进了市医院。作为新人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懈,本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加上过硬的技术和经验,我很快受到了同事们的待见。


以至于那一夜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忘了,没有去想。直到某日,护士长叫我,“小雪,28号床的药完了,你去换下药。”

“好的,护士长。”我仔细对照换药单,将要换上的药一一拿出来,用一个铁托盘装好放到手推车上。


到了28号床,我熟练地给新药的瓶口消了毒,然后从点滴架上的空瓶子上拔出插头,将插头里的空气排掉,插入新的药瓶,并将空瓶子取下,把新瓶挂上去。


我麻利地换好药,告诉病人药已经换好了,等下药滴完了按警铃就可以。

“是你。”病人笑着看着我。

我一脸懵,完全没有记起这个人是谁,礼貌性地对他笑了笑,就走了。


5

从那次以后,28号床的病人指名要我换药。慢慢地接触多了,就熟悉了起来,后来他告诉了我,他是那晚抢我包的人,还说我帮他垫付的医药费,等他挣了钱就还给我。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林苍,广西人,也是农村出身,初中毕业出来打工。他说那天晚上纯属意外,他们当时就在附近的夜宵摊吃宵夜,喝了点小酒。看到我一个女孩这么晚还在街上走,同伴起哄,激他敢不敢去吓唬我。这有什么不敢的,可能是酒壮熊胆,他毫不犹豫地满口应承了。他叫上另一个同乡,让他骑车,他自己则负责来抢我手里拎着的包。他们都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竟然反手把他给拽下来了,吓得他的同伴们远远的一窝蜂散了。

我听了简直无语了,什么不好玩,来玩这种游戏。我叮嘱他,不管是不是误会,都不要再去做这种事,这是犯罪的。

后来,林苍出院一个月后,真的打电话给我,说是来还钱的。我纳闷自己没给他电话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笑着说这是秘密,将钱还了给我,还请我在医院旁边的的小店吃了顿饭,说是向我赔罪。

那时候的我单纯地像张白纸,不知后来他经常陪同事或是同乡来市医院治病,是为了追求我。很多时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感冒他也陪着大老远地跑来市医院,完全可以自己到药房买点感冒药或者到旁边的小诊所拿点药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反应迟钝啊。

再后来,林苍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勤了,同事们看到他来找我就会隐晦地找借口离开,让我很郁闷,也感觉很不好意思。林苍反而很高兴的样子,有时候来找我的时候还带些零食,让我的同事们拿去吃,他则拉我出去找地方吃东西或者是聊天,也可能是让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载着我兜风。有时候他故意加速,吓得我花容失色,大声尖叫,一边一个劲儿地叫他慢点儿慢点儿,一边还气恼地用手掐他腰间的软肉,他则哈哈大笑。

我值夜班的时候,他每天都来接我下班,送我回出租屋,然后,他再回去。我叫他不要来接,他说一个女人晚上太晚了在街上走不安全,他不放心。平时他也会经常晚上过来找我一起去吃晚饭,这样子有一年多,快两年吧,慢慢的,他好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6

后来,林苍经常带我去参加他的那些同伴、同乡的聚会,那些人有称呼我嫂子的,也有叫我林苍家的。那时候我感觉他们对我的称呼有些不妥,我向他们解释,林苍与我只是普通朋友。可是,他们口里应着好好好,该叫的时候还是那样叫,不改口。

记得有一次,我又就他们对我的称呼问题作解释,林苍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不好,还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聚会散了,只留下喝多了酒的他和我,没办法,我不知道他住哪,只得打车把他带到了我的出租屋。我住的是个单身公寓,进门左边是一个小厨房,右边是一个小卫生间,再进去一道玻璃门将厨房与里面隔断。

里间是房间与客厅共用,左边摆了一张1.5米的床,与床并排摆了个小书架;右边进门靠墙摆了个长条形的简易桌子,可当餐桌又可当书桌,桌子旁边有两条同样简易的凳子。再过去一点靠墙摆了一个布沙发,可以躺人,靠近窗户边是一个小冰箱。

我把林苍扶到沙发上,让他躺下,他趁机把我扯到了他身上,一个转身压到了我身上。我吓了一大跳。他突然粗鲁地吻我,我推不开他,就咬了他,咬出了血。他发疯似的不在乎嘴唇被咬破,反而用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加深了吻,他嘴唇的血流进了我的嘴里。过了很久,我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他才放开了我。

“你属狗么?”

“这么笨,换气都不会。”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么?”

“酒醒了,请回吧。好走不送。”我生气地打开了大门。

他盯着我看,直看到我心底发毛,才离开,我心里暗暗吐了口气。

接连有两三个月,林苍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刚开始一两天我没觉察什么不妥,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会时不时看手机,时不时站在窗前,看楼下的大树底下。我的心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大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跑了下去,高兴地抱住了他,看着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男人,我忍不住心疼。这一刻,我想我是爱上这个人了。

“小雪,做我女朋友,嫁给我,好吗?”他用力地抱着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背。“别哭,我会努力赚钱的,嫁给我,好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踮起脚来主动地吻了他,用行动答应了他。

7

林苍与我的关系确定了之后,他就把他家里的情况大致跟我讲了,一直催着我跟他回老家,说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我知道他家现在穷,至于穷成什么样,我心里没底。在他催了N次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跟他一起去他家里看看。

那年我跟着他到了他的家乡,看到他的穷家。我傻眼了,我也曾幻想过他家有多穷,可是,当我亲眼目睹了那真实的,凄凉的场景,心头感觉很慌乱,很恐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也许是一种透心凉吧。

“怎么啦?”

“是不是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家?”他自嘲,语气里有淡淡的忧伤,也有些急促不安。

我沉默了,我也是见过穷苦人家的,却没见过有这么穷的。

林苍默默地帮我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我步履沉重地跟着进去,放下东西。

我仔细地打量着林苍这个家——矮小破旧的,一层的小平楼,楼梯间直通屋顶,没有东西遮盖,也没有在上面砌个附房,晴天还好大不了室内晒晒太阳,这要是下雨天怎么办呀,哪不得屋内屋外一起下雨吗?

统共四个房间,一间用来做饭,有两个房间是与前厅隔开的,中间砌一扇墙,墙上留出了装窗户的位置,但是没有装,只有空空两个红砖砌的窗子洞口,已经有了些年头,洞口周遭黑黑的,似一张大嘴。

房间的门板都已破烂,我想应该是关不了的吧,悄悄试了一下,果不其然。我转了一整圈,也没有找到厕所和没有洗澡的地方。

林苍的父母都对我很友好,他父亲高高瘦瘦,五官俊朗,只是脚有些跛。他母亲比较矮小,长相普通,看起来不怎么精明。

可能是这份贫穷给我的冲击太大了,他们要放鞭炮,意思是迎接新媳妇。我大概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我让林苍跟他父母说,我怕放鞭炮,不要放。林苍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我,不情愿地阻止了他父母。

吃过晚饭,我跟林苍说,去镇上或者县城住旅馆,他不理我,也不动。我生气地自己拉着行李独自走了,走到村子外面,我懵了,面前纵横交错着好几路,不知道该走哪条。

因为来的时候是打面包车来的,对于路痴的我如何记得住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乡间小路呀。

我忍不住抱头哭了起来,有委屈,有慌张,还对未来的恐惧。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越来越黑了。终于,太阳也累了,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天上只剩一轮小小的月牙儿。

而我也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抬头却见林苍就站在我身边不远处,蹙着眉头,鞋尖前的草地上扔好几个烟头,应该过来有一阵子了。可能是我哭得太投入了,居然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了,就不能走。”

“你已经答应了做我女朋,答应要嫁给我的。”

“我发誓,一定会改变,我会努力挣钱。你信我。”我能感觉到林苍的不满与愤怒,场面陷入了死寂的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走吧,跟我回去。”他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扯过我的手。

8

他帮我借邻居家的地方让我洗了澡。他让母亲把唯一有窗户的那个房间收拾了一下,把我的行李搬了进去。他跟他父母走了出去。

我赶紧将门关上,只能勉强关拢了,没有锁,我只得搬了个柜子顶住门。躺在床上,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理智也回笼了,开始思考着林苍与我的将来,自己该怎么办,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做梦,梦到身上凉凉的,有东西在爬,吓得我赶紧用手去拍,悲催地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一下子就醒了。

眼前的情景让我异常愤怒,原来我的双手被林苍紧紧攥住,我身上的衣服不见了,而他正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动作。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羞愤难当,林苍却笑眯眯地咬我耳朵,说还要,整个上午我都被他圈在了床上,直到吃午饭,他才让我下床。

就这样被强行住了两天两夜,我便强烈要求回S市。林苍不肯,说假期还没过完,对于我的怒火,他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任凭我打骂。除了吃饭,洗澡和上厕所,我几乎都被他圈在了床上,他总是不知疲倦,而我不是累着睡着了,就是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终于,假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他抚摸着我扁平的肚子轻声低语,不知道现在有没了。

“什么有没有?”我虽然对他这几天的行为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是有我儿子了。”

“老子这些天辛辛苦苦,不就是要把他送到你肚子里吗?”林苍一脸笑意,语气极尽温柔地看着我说道,“雪,我们结婚吧!说不定这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我带媳妇回家了,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

“明天上午我们就去镇上把婚结了,然后再回去上班怎么样?”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我有些忐忑。

“考虑。你还想嫁谁?”林苍突然目露出光,好像随时要把我拆了似的。

“怎么?还嫌弃我穷?”

“穷怎啦?你还不是被我上了,你还不是要给我生儿育女……”林苍越说越激动,又粗暴的开始撕扯我的衣服,片刻房间传出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低呼声。

9

第二天,我跟着他去了趟镇上,但是林苍和我没能领到结婚证,因为我没有带户口本。可是他不甘心,回家后,又去委托村子里的干部,帮忙走后门办理,还坚持要在村子里办了结婚宴席,才肯让我回S市。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领到结婚证,反正婚宴的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显得很高兴,不时在我面前又说又笑,“老子终于结婚了,老子也有老婆孩子了,哈哈。”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愿望得到满足的孩子。

办了婚宴后,又住了两天,林苍终于同意让我回S市上班了,他与我一道走的。回到熟悉的城市,看到熟悉的街道,我有种外出了几个世纪才回家的感觉。

如果不是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的存在,我几乎以为这趟荒谬的广西之行,是一场恶梦。呵,说得去看一看,去走一走,结果稀里糊涂就嫁人了。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愚蠢之处吧,恋爱了,就没了理智,以为人人都像自己一样,为了爱情,为了对方可以牺牲一切,为对方做任何事情,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林苍送我到出租屋,我告诉他,我要休息,让他回去上班。

“我也休息一下,明天回去上班”,说完他一把想要抱我,被我闪开了。

“别闹,你回你那边休息,别烦我,我明天开始要上班了。”

“咚。”林苍一拳砸在了墙上,我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好啊!我发疯是吧?”林苍一把抓住我,用力一拽把我扔到了床,扑上来,双手掰正我的头,让我看着他。“看清楚点,现在我是你老公,不管在哪里都是。”

“记住了,离开了广西,你一样是我老婆,是我的女人。”我的一番挣扎,更是引发了他的愤火,他动作粗鲁,毫不怜惜。

折腾到半夜,他终于累了,停下了,睡着了,却趴在我身上,不肯躺床上好好睡,我推了几次推不动,只得依着他,却不曾发现他闭着的眼睛曾微微颤动。

我睡不着,心里反复思量着,该如何跟我家里的人说这件事。看着眼前这张颇为俊朗的脸,看似人畜无害,但是,我知道他发起怒来并不如表面那般可亲,可是我的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10

林苍强行搬过来与我同住了,说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住,要保护我。他还想要发喜糖给我同事,被我拦住了,我说暂时不要公开我们结婚的事,怕影响以后的工作晋升。

马上就要春节放假了,他要求我带他去见岳父岳母。我说不急,我们要赶紧存钱,等挣了钱买了房子,再接我父母来小住。

其实,我父母那边我早已打了电话给母亲说,我找了男朋友,想结婚。母亲说,我的年纪也是该找了。要像姐姐一样找个有单位有前途的,可以多接点彩礼,父母供我读了书,不要太多,10万礼金肯定是不能少的。

想到林苍家里那个情况,那个家境,老娘开口想要10万彩礼,恐怕1万都难。我烦躁不已,不知该如何跟林苍说。

这天,办公室的同事们谈论,找护工的问题,很多病人家属不在身边,或者是家属太忙没时间照顾,委托医院帮忙请护工。我们科室准备成立一个护工协会,到外面招人来培训,合格后就可以上岗,护工工资高,如果是护理瘫痪在床的病人,一天工资高达四五百元,护理普通病人少点也有一两百元一天。可以专职,也可以兼职。

我暗暗盘算着,既然嫁给了林苍,就要努力把日子过好,两人现在还年轻,工作之余可以兼职做护工,挣些外块,早点在S市买房。

晚上林苍回来,两人一起吃了饭,休息了会儿,他就拉我去床上做双人运动。用他的话说,他是在努力制造下一代,也是在为社会做贡献,我应该好好配合他。等他播好了种,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他爽快地同意了。

“老婆,我听你的。工资这么高,我干脆辞掉工厂的工作,专心做护工吧,快点挣钱买房,早点给你和咱儿子安个家。”

“可能会很累,你真的愿意做吗?”

“比造儿子更累吗?”林苍嘻皮笑脸地逗我。“正经点。我跟你说真的。”我有些微怒,刚刚对他的感言生起的一丝感动,瞬间又被他掐灭了,我拍开他挑逗的猪蹄。

“老婆,你放心。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你高兴,我愿做任何事。”

林苍拥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让我感动的话,可是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说的另一句话却让我顿感手脚冰凉,“但是,如果你哪天要是敢离开我,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去找到你,然后我会杀了你,把你装进袋子里,放在家里天天陪着我。”

11

林苍真的辞了职,参加了医院的培训班,并且拿到了结业证书,顺利地进了护工协会,成了护工协会的第一批成员。当然,我也参加了培训班,拿到了结业证书。

于是,我俩开启了疯狂的挣钱模式。护工协会的人手还是太少,忙不过来。林苍脑子灵活,找人搭档,同时照顾几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两班倒,一天有一千多元的收入,工作10天休息一天。

那个年代S市的房子还只需两三千元一个平米,所以林苍的收入相当可观,当然人也是很累的。

记得我问过他,当病人发脾气无理取闹的时侯,他是怎么忍住自己的暴脾气的。他经常嘻笑着说,他就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老婆才忍受的,等晚上回家了,一定要在老婆身上狠狠发泄,让她累得下不了床。

我气得骂他不正经。但是,我知道他确实很累,很难捱,为我们的小家努力辛苦付出。所以,休息时间,我经常去帮他,让他休息休息。

也正因为如此,我俩的关系瞒不住了,他干脆告诉同事们,我们正在努力挣钱,等买了房子结婚。

我每天晚上用心地煲汤送到医院或是在家等他回来喝。有时候他回来脸色不太好,吃了饭,洗漱过后,就一遍一遍地要我,我被累惨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早上起床双腿发软。

12

林苍大概做了半年吧,我们积攒了一些钱,他想要回家建房子,我想要先买房,等以后有钱了再建房子,他拗不过我,只得听我的先买了房子。

因为他的户口没有在S市,而我的户囗在进入市医院工作转正后就迁到了单位上,所以,买房用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于是,我俩买的第一套房子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他信任我,还是想证明他爱我,后来我们买的房产和店铺都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也正因为如此,让我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了方便上班我们在距离单位不远的地方买了第一套房子,一个三居室的,简单装修后,我们就搬到自己的新房住了。

过年放假我们是在新家度过的,哪里也没有去。因为医院里的护工太少忙不过来,林苍已经升为一个小组长了,只能带头放弃休假,不过工资可以翻两番,差不多10天假期就可以领到两三万的工资了。为了陪伴林苍我也放弃了休假,领了番两倍的工资,也有近万元了。

大年三十,我们夫妻两个包了很多饺子,带到医院里,我用电饭煲煮了,让老公分了给他照顾的那些没被亲人接回家的病人吃。自从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林苍不准我再叫他的名字了,要我叫他老公,刚开始我是叫不出口的,在他的威逼下,叫了几次以后,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不知道,自己与林苍的结婚证后来有没有办下来,也没有去过问,我觉得有没有证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没啥区别。

因为我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不好,从他对家里的财务管理就看得出,如果女人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明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她,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

林苍背着我买了喜烟和喜糖分发给同事们吃,大家都知道我与他是夫妻了,我后来才知道。

除夕夜我们俩在医院的值班室度过,这是我俩第一次在一起过年。他说希望以后,年年陪我一起过除夕,与我一起迎新年。他说我喜欢钱,他就与我一起努力,趁着年轻多挣钱,多买些房产,以后等我们老了,就可以让我安安心心的当包租婆了。他说的虽然不是肉麻的情话,却让我很感动。

我们一起聊未来的生活,聊未来的规划。我趁机向他提出过两年再要孩子,先积累财富,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再生孩子。我给他洗脑,有了孩子,家里的开销就大了,而且现在我们的经济只是勉强凑合着,况且难得有挣钱的机会,先抓住,要是以后护工多了,工钱就没这么高了。有了孩子,我也没有这么多精力陪他了。

后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因为我太厉害了,竟然把他从摩托车上拽下来了,所以,他就决定要懒上我。

你胡说,你明明是自己喝多了,车子又骑得太快,你没坐稳,本来就要掉下来,正好我拽了一下,你就掉下来了,对吗?我那一拽不过刚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对不对?

林苍笑着封了我的嘴。

13

接连三年的时间,我们不但连续买了几套房子,还将转手炒了几套房子,后来政府限购住房,我们就又开始陆续买了几个店铺。

这年准备过年的时候陪林苍回趟老家,他要回去建新房,我没有再阻止了,而且我们也准备要孩子了。毕竟,我们虽然在S市算不上很富有,但也算小有财富了吧。

况且我的年纪已经快三十了,林苍也已经三十好几了,用他的话说,他的几个发小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我们的娃还不知在哪。

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我接到了弟弟的电话,说是我爸病重,要我回去。自从我妈说要十万礼金后,我打过很多电话给我妈,告诉她林苍家里穷,拿不出这么多钱。

况且,别人家的彩礼一般都是四五万或者高的只有五六万罢了,我打听过。可我妈一口咬定就是要十万,为此,母女之间吵过多次。

后来,我每年的端午节、中秋节、春节,每个节都会准时转2000块钱给他们,偶尔家里办事也会给些钱,平时没怎么通话,不想再与我妈在电话里吵架。

林苍因为老家建房的事不能陪我回老家,情绪有些低落,他执意要先送我上了车,他再走。好像自从我跟了他以后,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我透过车窗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竟然生出不舍与离愁。

几年没回来,家乡的小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想到父亲病重,我没心想欣赏小城的风景,匆匆出了车站,我便打了出租车,直奔那个熟悉的家。

可能是近乡情怯吧。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莫名地紧张,竟然开始想念起林苍了。于是,用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了他,告诉他我的心情,以及我想他了。

他很快回了信息,说他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然后过来我老家接我。我回他,叫他不要过来,他那好了就回家休息休息,我也会尽快回家。

14

四年未归,记忆中的小山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是通了水泥马路,一直通到了村庄里面,路两旁建了很多新房子。

进到村里,发现村子中央的老房子都拆了,由村中间的公路向两边横向修了两条横街,街两旁都是新建的房子,整整齐齐的,路边上还栽了桂花树和低矮的绿化灌木,看着赏心悦目。

在村子的中心广场我下了出租车,我推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些包,循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往家走。走到村尾,我疑惑地看着那熟悉的房屋,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细思量,永难忘。

“你是?”邻居王婶从我家门前经过,看着我似乎有些认不出我了。“王婶,我是小雪呀?”我高兴地喊着,王婶家的玉兰与我同学,小时候玩耍在一起的,不是去她家玩就是来我家玩,或者是一起在村子里疯。

“小雪呀!”王婶说着就拉着我的手转了一圈,高兴地直点头,“真的是你呀。你都几年没回来了,婶子都认不出来了。嗯,几年不见,变漂亮了。”

“你妈知道你回来吗?我帮你叫。”

“春花,春花,”王婶一边帮我推了行李,一边朝我家的庭院大声叫唤着我妈的名字,“春华,快来看,快来看,你家谁回来啦。”

王婶子的嗓门还像以前那么响亮,记得儿时是害怕听到的,只要听到她喊玉兰,我们就要回家了,不能再玩了,不过现在听着却倍感亲切,心里暖暖的。

我妈听到喊叫声,应了声哎,急急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妈。”看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所有的怨,所有的气随着这一声呼唤烟消云消了。

“妈”,我再次轻声呼唤,一切委屈,一切思念终化为泪水,湿了我的眼,我的脸,一颗颗往下掉,越来越多。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向前,抱着母亲,任泪水如雨下。

感性的王婶子看着我如此,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我们两家紧邻着,关系一直很好,我也相当于她看着长大的吧,记得小时候她一直对我不错。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婶声音有些哑,可能是跟着我哭过的原因吧,“快跟你妈进屋,外面冷,等你缓过神儿来了,再过来婶子家里吃饭,啊。”说完,王婶放下东西,轻轻拍拍我的后背走了。

15

我妈帮我把东西拿进屋,放到我外出打工前住的房间里。房间显然打扫过,被褥整齐都是我之前用过的。放下东西后,妈让我自己去洗漱一番,再到堂屋坐,烤烤木碳火,她去厨房里做饭。

我从行李箱拿出衣服,到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回到房间将给家人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整理好,准备等下吃饭的时候给他们。做好这些,我发了个信息给林苍报平安。

我放下手机,顺手关上房门,到厨房帮母亲做饭打下手,看到她正在打电话。我轻轻地走过去,“妈我来帮忙,你有事到一边打电话吧。锅里的菜我来炒。”我熟练地翻动铲子,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的不自然。

“对了,妈,我弟去哪了?我爸是什么病呀?在哪个医院呀?”我一边炒菜一边顺口问道“我们明天去医院,看我爸吧。”

“妈,今天谁在照顾我爸,是大姐吗?”

“妈,去年不是说要建新房子吗?怎么没建在老房子的地基上啊?是建在别的地上吗?”

“我刚才看到王婶家的房子已经翻建了,看着挺好的。”

“其实,我们家也没必要建到其他地基上去。我们家现在的位置就很好了,地基宽敞,前后有院子,可以栽几棵果树,种些蔬菜,而且还靠在水泥路边上,出门再也不用担心“两脚泥”了。”

“妈,你怎么啦?”没听到母亲回答,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母亲有些愣愣地站在门边,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你到底怎么啦?”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是你女儿呀。”

“我,我,我”,母亲结结巴巴,没说出来,看得我急得要命。

16

我没有再盘问母亲,而是默默地将饭菜做好,一一端上饭桌。然后,我坐在桌前,眼晴直直地、静静地盯着母亲,什么也不问了也不说了,等待她的回答,等待家里的其他人回家吃饭。


到了饭点,我弟弟先回来了,“平子成”。

“哟,是二姐呀。真的回来了。吃饭了吗?”

“爸在哪里?什么病?在哪家医院?”

“爸回来了,没病,就在后头。”

“你骗我。”我的怒火被点燃,大声质问弟弟。

“我不说爸病了,你会回来吗?”我的亲弟弟——平子成一脸讥讽,这还是那个小时候时常趴在我背上,欢快地叫着二姐二姐的弟弟吗?

“吼什么吼,刚回家就这样对你弟弟。”我爸从门口进来就对我发火训斥。


“你几年不回家,不知父母会想念你吗?”

“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老子是你爸?”

“是我不想回吗?我每次打电话回来,都是吵架,吵架,吵架。”我委屈极了,泪不争气地往外涌。

“为什么?还不是那时林苍没钱,他家里真的很穷很穷,你们知道吗?”

“你们是知道的吧。我应该跟你们在电话里说过无数遍吧。”

“可是你们听吗?你们体谅过我吗?”

“你们知道我看到他家那穷样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吗?多难受吗?多委屈吗?你们是知道的,我跟你们说过。”


“那是你自找的,”父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

“对,我让你姐夫和你姐物色了好几个家庭条件不错的,你就是不肯回来见面。现在还好意思说。是你自己犯贱,自己要跟着那个穷鬼。怎么还怪我们了?”刚才一直犹豫不决的母亲也加入到了讨伐我的行列。

听到母亲的话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这是我的母亲吗?我是她亲生的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辱骂。


17

呵呵,多么可悲的讽刺啊!我担心父亲的病,不远千里迢迢赶回来,迎接我的却是一个骗局,还有一场可能等待已久、蓄谋已久的对我的审判。

“对,是我犯贱,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愿意跟着他,就是愿意嫁给他,怎么不行吗?”

“为什么大姐可以嫁自己喜欢的人,我就不可以?”

“当初大姐夫有钱吗?有权吗?难道就因为林苍没有公职在身,就没有了前途吗?”

“穷鬼,穷鬼怎么了?穷鬼就没有讨老婆的权力吗?穷鬼就不能讨老婆吗?”

“是,是,他是穷,谁规定了,穷人就得穷一辈子吗?”我哽咽着,声嘶力竭的朝他们吼着。

“啪,啪。”父亲直接用力地给了我两巴掌。“有你这样对父母说话的吗?”我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一手摸了把脸上的泪和嘴角的血,那血印在我白晳的手上显得那样的刺目。

“我说错了吗?”我愤怒地盯着父母。“你们明明知道林苍穷,明明一般嫁女只要四五万彩礼,你们却狮子大开口要十万。”

“你们每次都在电话里逼我。对,是,这几年,我是故意不回来的,我是故意不联系你们的,我烦了,累了,也厌倦了。我不想天天吵,我还要工作,我还要生活。”

“但是,该给你们的钱,我没少给,过节的钱,过年的钱,换季买衣服的钱,过生日的钱,还有去年建房的5万块钱。也许你们引以为傲的大女儿也没给这么多吧?”

“子女给父母钱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你个死丫头,我们生你养你,难道没花钱吗?”母亲生气地质问我。

“是,你们是生了我,养了我。是我要你们生的?是我要你们养的吗?”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口不择言了。


18

“噗,噗,噗”,父亲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根棍子,正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我身上,他边打边怒吼着,“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白眼狼,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打死你这个贱骨头……”

我双手抱头,不停地来回跳跃,后来跑到了屋外的院子里,绕着房屋跑,父亲提着棍子也追了出来,跟在后面追打。母亲和弟弟在一旁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热闹。

也许是动静太大了吧,隔壁的王叔王婶过来了,王叔一把抢过父亲手中的棍子,生气地喊道,“平根,这是怎啦?孩子这么大的人了你也敢大,就不怕孩子记仇?”

王婶一把搂过我,查看我的伤势,脸上和头上没伤着,倒是双手护着头被打得青紫了好多处,其余的打在身上和脚上,穿着衣服看不到。

王婶对我母亲说,“春花,你也不拦着点。孩子刚回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得打成这样。”

“这孩子实是太不听话,把她爸气成这样,才挨打的”,母亲讪讪一笑,解释着,“我也被她气狠了。”

“小雪,你已经不小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了,啊。乖乖回屋去跟父母认个错,睡一觉就没事了,别再闹腾。啊。”王婶温柔地劝慰我,把我送回房间,还回她家拿了紫药水,来给我擦手上和嘴角的淤伤。

“王婶,为什么你不是我妈了”,王婶转身离开的之际,我向前抱住了她,痛哭不已。“傻孩子,妈妈怎么能换了。”王婶怜惜地抚摸着我的头,又故意调侃我,“我也想要你这么好的孩子啊,可惜你当初钻错了肚子。好了,别难过,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乖,有事来找王婶。”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婶走后,我将门反锁,打开手机,看到有没接的林苍打来的视频电话,还有他的留言。


19

我回信息给林苍,说自己很好,现在与家人在一起有些忙,不方便视频。一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身上的疼痛,心里的难受都折磨着我,撕扯着我。

“我真的做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我一遍又一遍地反问自己。我错在哪呢?

不该嫁给林苍吗?不,我没有嫁错他呀,他对我好,也很能吃苦耐劳,我们一起努力创建自己的小家,还出资给他的父母建房,也给我的父母建房出了资。

错在没有回家吗?时隔四年回家,第一天就被自己的母亲辱骂,父亲追打,弟弟讽刺,如果是当年当时我回来又会是怎样呢?应该是比今天还要更惨吧。

我沉浸在自己繁乱的思绪中,浑然不知,同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房间里,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正在悄悄酝酿着。

思考了一夜,我决定离开。

一大清早,我把带回来的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全部放到床上,并且在盒子上写上收礼人的名字,以免他们拿错了,然后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昨天挨打穿过的衣服我没有要,扔在了墙角的一张破椅子上,留有不好的记忆不想要了。

我拎着行李箱,打开房门,推开堂屋的大门走了出去,外面虽然很冷,但是在这个房子里我更冷。站在院门外,我回头看了眼这个曾经的家,毅然离开。

来到村子中心,我上了已经停靠在那里的班车,因为太早了,还没到出发时间。我只得坐在座位上等,我无悲无喜,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等着。

“二姐,二姐,你在车上吗?我是成子啊。你下来,爸妈让我接你回家。”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就知道是我那个好弟弟来了,我不想回去了,也不打算理他了,迅速戴上耳机,听手机里播放的歌曲,对他的叫唤充耳不闻。

“原来你戴着耳机呀,怪不得听不见我叫你,姐下车,我们回家。”平子成一把将我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亲亲热热地一口一个“二姐,别生气了,我们回家。”

“对不起,我不回去了,谢谢,你自己回去吧。”我如陌生人般礼貌地拒绝。


20

20

车窗外又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成子找到你姐了吗?”是母亲急切的声音。

“成子,快让你姐下来。”父亲还是那么强势。

“不必了,给你们买的礼物我都放在我昨晚住的房间里,我自己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你们回去吧。”我淡淡出声。

“那可不行,二姐,你昨天刚回家,肯定是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的。你这都四年没回来了,爸妈可都想死你了,走,走,跟我回去。”平子成说完,就拎起我的行李箱要递给车子外面站着的父母。

我赶紧起身去拉行李箱,却被他搀住了胳膊往车下拖。周围的人看了也都劝,“难得回来就在娘家住一阵子,过些日子再走吧。”

“对啊。”

“是啊,几年才回来一次,多不容易。别让父母挂心,去吧,跟父母回家,好好陪陪老人。”更有热心肠的村民将我的行李箱径自递给了我的父母。

我被父亲和弟弟一人挽着一个胳膊,夹在中间强行拖回家,母亲则推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后面,不时向旁人解释,说我昨天与她闹了点矛盾,今天负气要走。他们的行为和解释让我异常愤怒,却又挣脱不了。

一回到家,他们就把我关在了房间里不让我出去。他们可能是想着,既然脸皮撕破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或是可顾忌的吧。

我妈直接开口了,“听说你在S市买了几套房子,还有店铺?”

“妈也不全要你的,你留一套房子以后作嫁妆,剩下的全部交给妈,到时候给你弟弟娶媳妇。”

“我没有房子,也没有店铺,谁说的你找谁要去。”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自嘲苦笑,原来,他们骗我回来是为了这个,可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二姐,这你可就不厚道了。我去年去S市找工作,在你家住了一年,手头紧没钱的时候,将你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平子成得意洋洋道。

“我发现了你家房子的房产证和店铺的产权证,就放在你卧室衣柜的上面吊柜里,房产证有五六个吧,还有两三个店铺的产权证。”

“你骗不了我的,虽然我读书没有你多,但是,房产证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那些证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一个人的名字的。”

“有,又怎样?那是我老公辛辛苦苦挣钱买的。关你屁事!亏你还记得在我家里白吃白住一年啊,你个白眼狼,竟然吃着我家的住着我家的,还惦记着我家的东西。”


21

“你,你,你”平子成一脸阴沉地盯着我,眼中满是狠虐。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看看同村与你一般大的小伙,哪个不是在外打工挣钱,哪个像你这样,成天窝在家里肯老不说,还惦记着姐姐姐夫家的家当。你还是人吗?”

虽然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但是那又如何,我可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可能真的会把我怎么样,我这样想着,也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口不择言,有什么就说什么,对他的狠色丝毫不惧。

“你没有结婚。没结婚之前挣的钱就得上交。”母亲愤愤道,父亲也点头表示赞同。

“我一个女人能挣多少钱啊?你们可以去我单位问问。那些房产都是林苍卖苦力的血汗钱换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钱买的。”

“而且,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与林苍已经结婚三四年了。”这一刻我无比地庆幸,庆幸当初林苍逼着我去办理了结婚登记,只是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领到结婚证。

“爸、妈,别听她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结婚,我找遍了她家也没有找到他们的结婚证。有一次,我还特意问了那个穷鬼,才知道他们去结婚登记了,但是因为没带女方的户口本,所以就没领到结婚证。”

“还有,那么多房产不可能是那个穷鬼的,他哪来的钱买的。如果是他买的又怎么会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难道他傻了吗?”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几年在外面给人包养,给人作情妇挣的吧?”平子成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嘴脸让我看着恶心。

“不论那些房产是谁的都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是我一个人的,我也不可能会给你们的。你们要做梦了,出去看看,天才刚亮,离黑还早着呢。”我不再与他们争论,径自找了条凳子坐下。


22

“好,好,好得很。不交出来是吧?走,我们出去,将她关在屋子里,饿几天,饿得难受了,她总会拿出来。”父亲恨恨道。

“这孩子倔,万一她就是不肯拿出来,怎么办?”母亲向来对父亲唯唯诺诺。

“不拿,不拿,那就饿死得了。”

“这,这,这到底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有什么过不过的,我们又没有要她怎样,只是要她将婚前的财产交一部分给家里,怎啦,你可不许给我添乱。”

父亲说罢,严厉地瞪了一眼有些摇摆不定的母亲,然后招呼着母亲和平子成走出房间。

“等一下,收了她的手机”,平子成返回来,将我的包和手机全部拿走了,当然还有床上的那些礼品。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同意了,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父亲的话传了进来。

中午的时候我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昨天晚上因为挨打没有吃饭,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又没吃一点东西。我以为我的坚持会让他们心软,会让他们顾念我与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然而,我错了。

到了晚上,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饿得站不起来了,直发抖。为了保持体力,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自己静下心来,抛空思绪,忘记饥渴,慢慢进入冥想状态,然后睡眠。

可是,除了饥饿还有干渴,我内心告诉自己,忍着,我必须忍着,到最后,他们肯定会放我的,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我艰难地忍受着,不断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了房门外有了声响。

“老头子,这死丫头不会是饿死了吧,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也没有声音。”母亲向父亲汇报,“不着急,再等等吧。饿得难受了,她自然会服软,会同意的。”父亲安慰母亲。

第二天早上,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因为我已经感觉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累,眼皮已经睁不开了,我知道死亡正在向我靠近……

当我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终是没有死,虽然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和动弹,但是我已经恢复了意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关押我的房间里了,因为我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怎么这么傻,万一真的把人饿死了,你们也会没命,要坐牢的,到时候我也跑不掉,真是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平子成的语气中有些后怕,生气地埋怨自己的父母。“饿,这一招不行,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呀。还好我今天回来了,不然会被你们给害死。”

“爸妈,你们在医院守着,一定要把人给看好了,我去找姐夫帮忙想想法子,他的脑子向来聪明。”

“到时候你姐夫他们也要分一份怎办?”母亲担忧地问儿子。

“反正有几套房子和店铺,分给大姐一套就是呗。”平子成无所谓地看着父母,“这回你们可一定一定要守好了,人不能死,也不能丢。知道吗?”

23

傍晚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力气了,可能是挂的盐水和葡萄糖,等液体给我补充了能量吧。我思量着怎么逃离医院,我知道自己必须趁着在医院里的机会逃走,否则回去以后就更难脱身了?

很快走廊上传来了女护士的喊叫声,“开饭啦,开饭啦,病人家属赶快去食堂打饭。”

“老婆子,我去打饭,你好好守着,可别再出差错了。”

“知道了,反正人没有醒,我守得住,你快去快回吧。”

“嗯。”

“砰。”关门声响起,我知道父亲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我要怎么避开她出去呢。

“你笑起来真好笑,像春天的花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母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听到了母亲掏手机,接电话的声音。

“喂,哦,小雨呀。”

“我正在医院呢。”

“你二妹呀,人还没有醒,你快到了,好,好,妈下来接你。”

我感觉到母亲盯着病床上昏迷的我看了一会儿,确定我没有醒,这才放心地出门去接大姐。

再次听到关门声,我等了一小会儿,就快速地爬起来,自己拔下手背的针管,穿上鞋,打开门看到走廊上没有人,赶紧出去。我不敢乘电梯怕遇到他们,选择了走楼梯,刚走四五层,我就走不动了,身体三天三晚没有吃东西,实在是太虚弱了。

我左右瞧着,没有地方可以躲,想了想,只得躲进了楼梯旁边的杂物间。我是有想过躲到卫生间的,但是卫生间里有灯,又空荡荡没有东西可遮挡,我担心他们会一间一间地打开门看,最终会找到自己,而杂物间没有灯光,黑漆漆的,全是杂物可以遮盖便于隐藏。

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躲了多久,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是双脚却因为一直蹲发麻了,行走困难。我轻轻地将遮挡我的东西挪到了一边,站起来休息了一会儿,再慢慢地移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贴着耳朵,侧耳探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摸索着将门背上挂着的清洁工的衣服套上,把自己的衣服塞进了一个干净的垃圾袋里,用手提着。就这样,每下两三层楼梯,我就躲到杂物间,休息一下,大概休息了有三四次吧,终于到了一楼。

24

我从一楼杂物间旁边的运垃圾的小侧门逃了出来。身无分文,又没手机的我,站在空寂的大街上,想到自己被父母家人逼得无处可去,不禁悲从心生。

但是,我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必须找个地方落脚,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我不敢去找亲戚,怕他们早已串通好,想去找我住在城里的曾经的同学又没有电话,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无处可去的我思前想后,决定去A菜市场旁边的B小区找我的初中同学小青,向她寻求帮助。我找了一间公共厕所躲起来,准备等到天亮再去找人,外面太冷了,也怕被他们抓住。

天一亮,我先揉捏了一阵子已经麻木的双腿,然后到一个公交车站,查看站牌上公交车路线提示图,寻找去A菜市场的路。愿上天保佑小青家还住在老地方,我一边找路线,一边祈祷。小城这几年变化太大了,很多老房子都已经拆了,建起了高楼,也不知道小青家有没有被拆。

小青本来也是与我住同一个村的,只是她父母头脑灵活,她上中学的时候,父母就开始在城里摆了个菜摊挣钱,没有几年就挣了钱,便在城里买了房子。那时候每到周末小青就经常带要好的同学去她家里玩,我去过好多次,只是隔得时间久了,我只记得大致的地方了,具体的几栋几楼就忘了。

我在街上的公交站之间,来回奔波,反复查看站牌上的公交车路线提示图,半晌午了,终于弄清楚了去A市场的路线,没有钱坐车,我只能一步一步地疲惫地走着。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嗓子也干得难受,我想到了公厕的水龙头。

于是,实在走不动了,我就找公厕,去喝水龙头的冷水,然后坐在公厕旁边的石凳上休息片刻又继续。

25

从零晨一直走到下午三四点钟吧,天上的太阳也似累了,已经斜斜地挂着,而我,终于找到了A菜市场。望着A菜市场几个大字,我鼻子发酸,赶紧抬起头将眼泪倒回去。

菜市场里面只剩零星几个正在收整摊位的人,我走过去,向他们打听,报了小青父母的名字和他们卖的菜品以及居住的小区。其中一个年长的有五十来岁吧,说他认识,这个小区就在菜市场后门旁边,出门右拐,他也是住这个小区的,平大海家住4栋404号房。

我激动地连忙道谢后,按他说的方向,路线找了过去。

好不容易找到小区4栋,我正准备上楼,两道熟悉的声音一前一后传了过来。我的父母从4栋的楼梯上走了下来,后面跟着我同学小青的父母。“你个孽女,生了病不在医院治疗还到处乱跑,害得我们到处寻找。”

“姐,走吧,跟我们回家。”我摇头,向后退,想找出路,可是平子成领着几个壮汉堵住了。

“阿姨,叔叔,帮帮我,帮帮我。我没有病,我真的没有病。”我哭着向小青的父母求救。

“大海,青华,别理她,这丫头已经疯了,她有精神病,经常到处跑说自己没病。”

此刻,母亲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信誓旦旦地告诉小青的父母及旁观者,说我是个疯子,她手里还拿着一沓纸,说是我发精神病的证明。她一边声情并茂地控诉我的不听话及她照顾我的辛苦,一边将那厚厚一叠的证明,抖动着展示给大家看。

“这个可是医院里的医生开的证明,医生已经确诊了她有精神病,在家里关也关不住,这不又从家里跑了出来。看来,只有送去精神病医院了。”

“本来,我是想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着的,自己照顾总比在医院里强,说不定过段时间便能好,没有想到我这一不留神,她又偷偷跑出来了......”

“没有,你们撒谎,你们撒谎。我没有病,我没有精神病。”我声嘶力竭地吼道,见求救无果,我犹如困兽般,横冲直撞,只想着逃离。

"你们不知道啊,这有精神有问题的人啊,都喊自己没病......"

我隐约听见母亲还在与人胡说着。

可是本就饿得发晕的我如何跑得过,很快我就被他们钳制住了,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似的,扔上了去精神病医院的车子里。

26

“到了,到了,下车,下车。”坐在前面医护人员叫喊着,我睁了睁眼皮,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别叫了,人都被绑着下得了车吗?”与我一起在车子后面的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医生嘟嚷了一句,与另外一个人一起将我从车上弄了下来。

“怎么办?不能总这样绑着呀?”

“要不先送到管控室吧?不听话就让她尝尝电击的滋味。”

“也行。对了,要不要再做个入院检查?”

“不用了吧。家属不是说,黄医生已经开了诊断证明吗?应该检查过了吧。”

“好吧,直接关管控室,不过,先让护理人员给她冲个澡,如果不老实就先用电击。”

他们给我的脚松了绳子,让我可以站起来,然后,他们拖着我到了冲洗室,将我交给了两个强壮的女护工。

“到了这里,就要乖乖听话,可以少受点罪,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那个胖点护工对我威胁道。

“你呀,人都疯,哪知道这些,你对她说也是白说。”旁边的瘦个子说。

她们拿了一些药片,端了一碗水,走到我身边。胖子一把拎着我后背的衣领,把我拖了起来,拖到一条凳子旁边。她先坐下,然后用双腿夹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半个脑袋在她的大腿上露出来,让我动弹不得。她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一只粗鲁地掰着我的下巴,一只使劲地捏住我的鼻子:“快点!”

她的同伴----那个瘦子先将药片塞进了我的嘴巴里,然后端起碗里的水往我口里灌,不管水是否流进我的鼻孔,是否弄到了我的眼里,我知道大多数的水流进了我的衣领里,冰冷冷的。

胖子掰着我的头往后仰,可能是怕我把药吐出来吧,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松开钳住我的双手,我被呛得咳嗽了许久。

很快我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人不能动弹,意识却是清醒的。她们脱去了我所有的衣服,给我开始了所谓的冲洗。她们把我扶到一个凳子上,一个人牵了水管对着我冲水,另一个人先给我头上抹了东西,可能是劣质洗发水吧,我闻到了刺鼻的香味,然后她用力地搓揉着我的头发,我的头皮。我的头皮被扯搓得精痛,又被水管的水冲得刺痛。

“唉,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精神病,还是个女的。”帮我洗头的护工感叹。

“谁知道,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有,什么人都有,你呀,做了这么多年,还大惊小怪的。”

“就是觉得挺可怜的,要是我的女儿,一定好好开导开导。不让她得这种病,这得了精神病一辈子可不就毁了啊。”

……

27

我被冲洗干净,换上了精神病医院的衣服,衣服上写着数字1002,我想这应该是我的编号吧,然后我就被关在了管控室。

靠里面的墙角有一张单人床,房间的中间有把特制的椅子,椅子上头的左右两边有两个手环锁,锁双手用的,椅子脚下也有两个环,是固定双脚的脚锁。中间是绑身体的绑带,边上还有电棍,及插电装置等东西。

我被安置到了床上后,她们就离开了。我毫无办法,我还是动不了,应该是刚才的药效还没消,只是意识清醒。

半夜,我被饿醒了,药效已经退了,虽然可以走动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吃的。只有冰冷的床,受电刑罚的椅子,铁环锁等刑具。我不知道医院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我一直坐等到天亮,又等到中午吧,我猜可能是中午,铁门下边的那个口子开了,一只手端着半碗饭,上面盖了些菜叶子,伸进来将碗放在了地上,然后又关上,走了。

我实在太饿了,什么都顾不上,摇摇晃晃地端起地上的碗,没有筷子,也没有饭勺,我已经没有心思去介意这些了,相对于饥饿带给我的苦楚,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有手啊,我用自己的手指飞快地往嘴里送饭,我狼吞虎咽的速度,恐怕传说中的饿死鬼也会自叹弗如吧。也许,此刻的我真的与那些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吧。吃着吃着,到最后,我禁不住泪如雨下。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出不去了,出不去了。林苍会来找我吗?他会找到我吗?他找得到我吗?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吗?

我痴痴地望着狭小的铁窗,望着那遥远的远方。一天,两天,三天……我一天天地数着日,日子过得越久,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小,越来越渺茫了。为了记住日子,我咬破了手指,每过一天,就在衣服的胸口上滴一滴血,我数着胸口的血印子,期待着林苍来接我。

28

“1002号,你的家人看见你了。走吧。”管控室的铁门被打开。

“谁?”我惊恐地往床里钻,“不,我不去,我不见。我谁也不见。”已经二十多天了,我要等的人还没有来,我不愿看到的人却接连来了好几次。

他们拿了一张声明要我签字,要我同意将自己名下的房产和店铺转交给我父母。每次我不同意不签字,第二天就会有人来给我施电击的刑罚。每次电流穿透身体的那种滋滋的声音让我惊恐万分,让我的四肢不停抽搐,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出现了骤停。

然而,每一次当我觉得自己会就此死掉的时候,他们又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总是给我口气,让我缓缓活过来。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应该就此死了吧,太难受了。

我细数胸口的血印已经二十二天了,林苍还没有来找我吗?是不是找不到我?他来了吗?“不,等等,是谁?”

“是谁来了?是林苍吗?是林苍吗?”我泪眼婆娑,状似疯癫。

“告诉我是谁来了?”

“求求你,帮我问问是不是林苍来了。”

“求求你,求求你……”我连滚带爬从床上跌落到地上,情绪激动又几近崩溃,伏在地上大声哀嚎。

因为他们的特殊照顾,我被单独关在这间控制室里,每天半碗米饭加些菜叶子,每隔两三天一顿电击,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如果林苍再不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很快我会真的疯了。

29

“雪。”

“雪,是我,是我,是我。”

“我来了。”

“我来了。”

一个身影用力将铁门推开,闯了进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抱起。

听到那刻骨铭心的声音,我以为自己是幻觉,直到自己被抱入那个熟悉的怀抱,听着一声声悲泣的呼唤,我才感觉到不是做梦,感觉到真的,由于情绪起伏太过,我终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睁开眼,看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和床罩,明显这是在医院,我以为自己刚刚只是太过想念梦一场。我实在受不了,每每留一口气,让人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决定了,既然等不到林苍,还不如自我解脱。

我拔出了绑在手背上的针,刺破手指,在雪白的床单上写下:我不是精神病。然后,我把玻璃药瓶摔破,用玻璃碎片划开了自己的动脉。我一边流泪一边静静地等待死亡。

可是,朦胧中我又看到了一个身影冲过来,抱着我叫,“雪,雪,雪。”

“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医生,医生,救命啊!救命啊!”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我笑了,“老公,为什么我天天盼你来,你都不肯来?为什么你只肯在梦里来找我。”

“你不知道我等得多辛苦吗?别哭,我以后都不要等了,我可以自己去找你了。”

“傻瓜,这不是梦,是真的,我真的来了,我真的找到你呀。”

“你摸摸我的脸是热的。”他捉住我的双手,往脸上摸。

“都怪我,都怪我,刚刚为什么离开,呜呜呜呜……”

30

这一次,林苍一直陪着我,他一直握着我的另一只手跟着我进了手术室。在我被麻药麻晕进行手术的时候,我的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我听见林苍声音沙哑地在我耳畔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他粗糙的手颤抖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和脸颊,我听到了他的心疼与自责,还有他的害怕与悲愤。

当我再次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男人。见我醒来,他扑上来,一把抱住我,“老婆,你吓死我了。”

说罢,他竟然“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看他如此伤心,我也忍不住落泪。

哭着哭着,突然,林苍想起来了什么。

“老婆,老婆,别哭,你别哭。”

“你听我说,你现在真的不能哭了,你要平复自己的心情,稳住自己的情绪。”

林苍一边双手抱住我的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快速平复他自己的情绪,语速缓慢地与我讲话。

“老婆,之前你醒来没看到我,我不是有意离开的。是因为医生叫我过去商量,你的身体状况和孩子的问题,你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不能再大弧度的情绪波动,否则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我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林苍,用眼神询问他,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

“老婆,别激动,放轻松,来深吸一口气,跟着我做,再深呼一口气,对,你这样再做几遍,平稳情绪,听我慢慢跟你讲。”

“你晕过去的时候,医生给你做了全面检查,你的身体太过虚弱,气血不足,情绪不稳定,波动大,再加上怀孕,所以出现晕厥。”

“你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两个月了,医生说如果你的情绪稳定不了,会对孩子不利,对你自己也不好。建议我们考虑暂时不要孩子。”

林苍一脸心疼地看着我,“老婆,这个孩子,要不我们就不要了,先养好你的身体要紧。孩子以后再要也不迟。”

31

“不行,我要留下他。”我做了好多次的深呼吸后,终于慢慢平静了一些,我缓缓开囗。“既然这个孩子能在那样的环境下一直在我肚子里陪着我,我更要想尽办法保留下他。”

“老公,别担心,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老公,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尽管有泪光闪烁,我依然努力克制,一遍一遍地做着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太过悲伤。

“好,好,我们回家。前两天,我已经让我堂弟过来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堂弟,让他帮忙处理,我让他去找了当地的知名律师。”

“你醒了就好,千万别再做傻事,我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我带你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思前想后,我还是让林苍没有起诉我的父母,毕竟他们养育了我一场,但是,从此与他们一刀两断,再无瓜隔,就当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吧。

当天下午,林苍把我抱进了副驾驶位,将座位完全倒下,让我舒服地躺着,体贴地买了被子和枕头,还有水果,零食等一堆东西。他帮我盖好被子后,坐到驾驶室,发动了车子,转身对我说:“老婆,出发,我们要回家啦。”

“认真开车,别贫嘴。”

“是,老婆大人。”

车子缓缓驶出了这个给了我终身难忘的记忆的城市,永别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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