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晚上儿子回家递给我一张纸，“老师要求家长听讲座，还得答题，最后签字”。我接过来一看，正正经经一张盖章的通知，要求家长今晚19：00扫码看直播教育讲座，下面还有三道题：
- 初中阶段学生需要培养的主要能力是_________.
- 提高初中生学习成绩的主要方式是，课前_________, 课后________.
（第三题忘记了）
回头一看时间已经是19：26. 赶紧扫码，从小鹅通打开直播，看了起来。
由于我并不是一个很要求上进，紧跟学校的家长，因此我就带着看看热闹的心态一边刷新闻，一边耳朵听着直播的声音，想想这些讲座也就是配合打个卡，应该进行不了多久。
但不知不觉之间，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儿子早已经写完作业，准备下楼去夜跑，走之前还揶揄了我一把：“妈妈，没想到你也有被迫学习的今天！你可不要不听课瞎做那几道题目，我可是很担心你的学习态度的！”我对此嗤之以鼻，心想再不认真也不至于题目做不出来吧，关键时刻截个图，抄一抄了事。
时间到了9：00左右，那直播的声音忽然说了一个词“工具”。出于职业敏感，我不由自主地打开小鹅通直播界面，发现直播里面号称“十四五重点课题组成员，研究初中生学习十几年的老师”正在讲解一款类似“天天练（但是看上去更简陋）”的教育产品，售价2980/年。
我忽然就来了精神。
隐匿却肆无忌惮
这场直播的观众，目测起码有几千人之多，地理位置遍布全国。有的微信昵称是“AAA灯具批发”，也有“二胎宝妈小小云”，这些带着仆仆风尘，带着生活的疲累的IP，来到这韭菜收割场，等待接受智商情商多重的考验。
直播间唾沫横飞的贩卖着焦虑。“小学老师在一堂课上，会有很多时间带着孩子们复习，不会不懂的，都会重复再讲。初中老师在课堂上，知识点可是只会讲一遍。要是你家孩子不预习，就只能听懂60%。每节课都60%，那到中考，肯定就是不及格..."
如果不是自己还稍微读过几年书，可能我真的会陷入这种人工制造的焦灼感当中。初中知识这么复杂吗？中考真的是开盲盒吗？如果家长不自己给孩子做测试，就无法弥补孩子学习中的漏洞，那孩子就会在中考中被分流了？分流之后就永坠阿鼻地狱了？
看着公屏上不断有微信号“正在去购买”。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这个所谓的“华**电脑家庭教师”。
法无禁止即为可
简陋的官网和软件简陋的界面一样，昭示着这家公司与目前其他K12教育公司（对，其他家都低调又灰头土脸）迥然不同。天眼查的结果也不出意外，无声地描绘出这家公司粗暴的发家史。成立于2004年的公司主体，老板是某st上市公司董事，已经干垮（吊销执照）两个关联实体，简单的个人持股，公司范围上仅有软件开发，而与教育毫无相关不说，官网上挂名的北京名师，竟然真的都是北京的在职教师。
之前在本土被打压得半死不活的火花思维，好歹都有"教育培训"这个营业范围，而这家公司，公然--没有！
不想再查下去了，没必要再查下去了。资本的绞杀从来都指向防备最薄弱的产业。
菟丝子
一年生寄生草本。茎缠绕，黄色，纤细，直径约1毫米，无叶。常见于平原、荒地、坟头、地边以及豆科、菊科、寥科、蘸科等植物地内。遇到适宜寄主就缠绕在上面，在接触处形成吸根伸入寄主，吸根进入寄主组织后，部分组织分化为导管和筛管，分别与寄主的导管和筛管相连，自寄主吸取养分和水分。菟丝子一旦幼芽缠绕于寄主植物体上，生命力极强，生长旺盛，最喜寄生于豆科植物上。
----百度百科
"双减"以后，把教育再当作产业来论，似乎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它至少是一个行业。若按经济学理论，教育行业应为公共服务的一部分，是社会福利的体现，属于非营利性行业。通常在这类行业中，手握资源的寻租行为，都会被定义为贪腐。
这样一个无法用市场规则保护的行业，在没有受到政府公权力有力维护的情况下，菟丝子自然就快速伴生了。若繁育过剩，绞杀行业，则只能推倒重来。到时候，重来的成本，仍然是均摊在纳税人的身上。
更遑论其他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公用事业，医疗，金融，住建...那些手握重拳的寻租者，也许抱持的是”只逞自己一晌之欢，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态度，任由菟丝子疯狂绞杀，视而不见。
在这个直播间，一晚的成交金额，也许李佳琦都自愧不如。那些辛辛苦苦开着建材小店老板, 在两个孩子间奔走抓狂的年轻母亲，把自己最真诚的信任和血汗，当作养料提供给了这些疯狂的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