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妹妹发给我父亲练习上下楼梯视频,父亲终于可以扶着楼扶手独立上下楼梯,这一天距离父亲住院整整四个月。和父亲微信隔屏对话,我泪如雨下,父亲亦泣不成声,激动、心疼、压抑、委屈、难过……各种情绪交织,其中艰辛,无需言表,或许只有通过眼泪才能把所有不良情绪冲洗干净。放下手机,我嚎啕大哭,终于我们盼来了这一天,父亲自己可以扶着栏杆上下楼梯了。父亲的哭泣声中承载了多少的委屈、无奈、难过、挣扎、纠结……
父亲一生坚强,从未麻烦过子女,4月17日因脑梗住院,病床上父亲如一个瘫软的婴儿,大小便已经不能自理,见到我们唯有苦笑,此后父亲越来越沉默,几乎不与我们语言交流。父亲体形肥胖,一米八三的哥哥抱他起来的亦是非常的艰难,我和妹妹两个人更是难以应对。作为家中的独子,哥哥理所当然的成为照顾父亲的主力。父亲因为有前列腺炎,晚上起夜频繁,有时一夜要起来七、八次,而且必须站立小便,这对于哥哥来说每次都是十分艰难的过程,支撑着父亲肥胖的身躯站立,哥哥每次都汗如雨下,身体因支撑艰难不停的颤抖,夜里很多时候是几乎不能睡觉。转进康复医院后,父亲的大小便基本可以自理,照顾任务也相对轻松了些,哥哥更是全程陪同。因为工作的牵绊,我和妹妹确实也无法在父亲身边继续照顾,哥哥也十分的体谅我们,叫我们不要牵挂,作为儿子,他照顾父亲更方便些,我和妹妹身体被彻底解放。身体可以解放,心里却一刻也无法放松,我们两个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周末只要有时间我们尽量回去陪伴父母。
作为子女,我们都希望父母有个幸福的晚年,前半生我们的父母吃了太多的苦,晚年我们不希望父母再受半点委屈,我们竭尽所能,以各自的方式孝顺着父母。对此嫂子非常感动,她说,你家姊妹真是太孝顺了。她会情不自禁的说起我们一家在一起吃饭多么的热闹温馨,言语之中不泛骄傲。父亲住院,哥哥在医院陪护,84岁的老母亲就跟着嫂子,嫂子其间还要照顾她的小孙女,还好母亲的生活自理没有问题,但是母亲的耳朵聋的厉害,牙齿也几乎掉光了。因为耳朵聋,她经常会听不清我们说的话,误会我们的意思。回到家她会絮絮叨叨的和我们说一些家长里短,聊人家的儿媳妇买鸡腿避开婆婆偷着吃,嫂子买两个鸡腿她娘俩一人一个吃,聊下雨屋里进水嫂子半夜给的刮水,聊给她买的新的床上用品,也聊为了害怕打扰嫂子休息她会早上悄悄的把垃圾提出去,也会说嫂子不会过,一些还能吃的都丢掉了(偷笑)。她把嫂子扔掉的小鱼偷偷的捡起来,穿成一串晒干了,给我拿出来,说:“吓死我了,我害怕你哥哥看见,偷偷晚上晾干了,正愁怎能偷偷吃掉呢。”我知道母亲的意图,我说我拿走去吃。母亲像个天真的孩子,拍着手笑起来,大声说:“真好真好,我不用愁了,这个鱼很好,你烤着吃很香....”临走时我把那串鱼装进了包里,到了小区门口便偷偷丢进了垃圾箱,鱼肯定是不能吃的了。既然小小的善意谎言能让母亲开心我们何乐而不为呢!下次来母亲还不忘记问了鱼吃了吗,怎么吃的,我说好吃,烤着吃的。其实看起来似乎还算明白的母亲已经糊涂了。我和妹妹都理解母亲,因为年轻时经受了太多的苦难,母亲珍惜一餐一饭,见不得食物浪费,节俭达到极致甚至在我们看来有点变态,我们常常因为她吃不新鲜的东西惹她生气。每当她聊到嫂子浪费时,我和妹妹就会给她开玩笑,说你儿媳妇舍得给你好吃的吗,母亲就笑,说舍得,净让我吃好的,然后会举出一大堆好吃的,那天吃的虾,那天吃的红烧肉,那天吃的她不知道是什么一人一碗,但是很好吃等等。我们就说你儿媳妇把不好的食物丢掉是好事,光给你吃好的多孝顺,她要是不扔掉给你吃那才是不对呢,人家为你好,你糊涂了你不知道好坏了。嫂子也会在家庭群发她新学做的菜,会给我们说,等你们周末来了我做给你们吃,我和妹妹都非常的感动。也切实体会到了何为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妹妹说她觉得回到了结婚以前家的感觉,我亦有同感。周末家人小聚,我和妹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对哥哥大声说出我爱您。感谢哥哥嫂子为父母、为家无私的付出。我儿子说,姥爷住院时,舅舅在外头偷偷的哭,舅舅架着姥爷的时汗哗哗的淌,孩子们都说舅舅太辛苦了,太孝顺了。我说那你们一辈子记得舅舅为家的付出,以后都要对舅舅孝顺。我们对父母的孝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孩子,我们用行动告诉孩子何为百善孝为先,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去,我们的孩子同样也会善待我们。
对于一个83岁的老人来说,重新站起来的希望是多么渺茫,我们谁都无法预测父亲的未来的日子,我们每天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父亲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年轻时文笔出色,在我们当地也小有名气,即使得病后,他的思维仍然十分清晰,对生命生死他应该悟的比我们透彻,但是当疾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那一刻,谁又能真的坦然面对,平静接受呢!父亲有时会很绝望,高强度的训练使得父亲腿部到了夜晚剧烈的疼痛,他偶尔也会在母亲面前哭泣抱怨,说自己练习的太累了,夜里浑身疼的睡不着。母亲一来觉得心疼,二来觉得身边得脑梗的老人没有一个能训练的重新走路的,所有不免说一些消极的话,每如此,父亲的情绪都会极其低落,不想再配合训练。平时脾气焦躁的哥哥在父病后没有了一丝脾气,他每天像哄婴儿一样哄着父亲训练。他时刻的鼓励父亲,说父亲和别的老人不一样,身体素质好,医生说他可以重新站起来学会走路,我们也都坚信父亲可以重新走路。哥哥也学会了哄父亲锻炼的很多技巧,他会让父亲二选一,练腿还是练胳膊,这样父亲不好在拒绝练习,只能乖乖的选择一项运动。我们只要一去,哥哥就会说,爸爸你起来练练,让您闺女看看你又进步了,让您闺女高兴高兴。他会经常把父亲练习的视频发到群里,告诉我们父亲今天能独立站了,可以走十步了,10米了、30米了、50米了……父亲可以扶着楼梯上下三楼了……,每一天父亲的练习都有惊喜。一天天的进步也让父亲看到恢复希望,增强了了父亲练习的信心,他的心情也逐渐愉悦起来,开始主动给我们打电话、视频,和我们聊家常。
父亲的生病的日子里,虽然我们都难过,压抑,但是我们家庭的凝聚力更强了,我们切实的感到来自家庭的温暖,每到周末我们就会把父亲从康复医院接回家,做上一桌丰盛的午餐,大家欢聚一堂,畅所欲言。平常因为工作,只要过年过节才能全家有机会聚在一起,父亲的病,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相聚倾诉,让我们感受到了亲人之间无形的牵挂,让我们可以彼此之间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父亲生病期间,在家人的鼓励下,我也购买了新房和新车,随着年龄日渐增长,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相互陪伴照顾成为我最大的心愿,一来我父母的年龄日渐衰老,让我时常感到身在外地照顾父母力不从心,如果有房我至少可以周末回来,也可以接父母常住,尽自己微薄的孝心。二来工作以后一直漂泊在外,其间也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更加懂得亲情的弥足可贵,我必须回到亲人身边。对于工薪家庭的我,买房子无意有巨大的压力,看到我有压力,哥哥、嫂子、妹妹、侄子都安慰我不要有任何压力,缺的钱他们帮我解决,大姐也打来电话,说她那里也有几万块钱可以给我。哥哥嫂子已经没有了固定的经济收入,妹妹的贷款尚未还清,侄子既有房贷还有生意即将投资,他们每一家都过得不容易,却全力以赴的支持我买房,我更加深刻的领悟到什么是血脉相连,骨肉情深,有家人在,便是晴天,一切安好!
父亲生病的日子,我们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温馨,阳光照耀在我们家的每一个角落,有家,有爱,阳光就会一直都在,愿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普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