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婉的朝阳驱赶着朝雾姗姗而来,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村子。万物被湿润的露水滋润后色彩显得格外艳丽,村落最美的时刻便是此时。村子小的只有三条主要的街道,一条东西向主干道交叉着两条辅道,期间满满的塞着一个个小院落。白墙红瓦房子朴实结实而又温暖,每家都有的院子是篱笆围起来的,院子便是居民每日劳作完毕休憩的地方。
一位身着粗布蓝色工作服的老人骑着二八式单车走在主街,他晃晃悠悠的骑得很慢,神情有些迷离像是若有所思。
“老钱,早哇!”然后咯咯的一阵放荡的笑声传来。只见三位上了点岁数的妇女懒散的依着门框站在院子门口,一早到晚不离手的瓜子始终挂在嘴边。说话的是个姓祝的寡妇,人称猪寡妇。旁边两个眉开眼笑的大婶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老人。俩妇人对猪寡妇各推搡了一下,而猪寡妇更是不客气的一人捶了一拳,然后又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老人被打断思绪,听到看到了这几位,咳嗽了一声开了嗓“几位早,吃了么?”
“吃啦!”祝寡妇赶紧应着。
“没吃饱吧,哈哈哈......”边上年纪稍轻颇有几分姿色的大婶浪笑着开着祝寡妇的玩笑,祝寡妇羞臊的低头拧了一下她一下训斥:“别瞎咧咧!” 另一个则已经捂着肚子笑的蹲在了地上,好像这会儿八辈子的开心事都想起来了似的。
“我得去买馒头了,买完今儿还有好多事儿呢,就先走了啊。”老钱自顾的径直而去。
“晚上来啊,三缺一!”年轻的大婶吆喝了一声,“没完了你!叫你闹,叫你闹”祝寡妇这下好像真的生气一般使劲的搂着掐她,掐的她嗷嗷直叫。
“哎,你俩说这老钱是不是个光棍啊,老说有媳妇儿也不见来看他,这都几年了?”另一个年长的大婶提出了具有建设性的话题打断了俩人的胡闹。
“就是,我看他就是个老光棍,死爱面子的老光棍!”年轻大婶回身逃过祝寡妇的挟持,指着老人的背影使劲的说。
“人老钱可是个正派人儿,你没看都没正眼儿看过咱们?”祝寡妇眼巴巴的看着老人逝去的背影。
“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这叫啥?情人眼里出西施!”年轻大婶一度不正经的打岔,“姐啊,可别在哪儿望眼欲穿浪费表情了(liao),人家去会他那包姐姐了(liao)!”。
“你知道个啥!听说他是个啥收藏家,只是为了咱这儿的煤黄好才来的。”消息灵通的年长大婶替祝寡妇说了句公道话。
“要不祝姐,你晚上也跟着赵大个儿他们一起去寻煤精吧,兴许挖到好的宝贝儿他就爱屋及乌看上你嘞!”年轻大婶眉飞色舞说的好像这事儿能水到渠成一般。
“唉!我这是苦瓜拌黄连的命,要苦到死喽。”一声叹息说不尽很多故事的祝寡妇低头无语,然而一左一右两个大婶还在不停的嘚吧,此时她已经一句也听不进了,想起了自己因矿难早亡的丈夫和身为寡妇种种委屈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话说老人姓钱,江苏人。年轻时参加革命光荣成为一名地质工人,很早就被分派到东北矿业局一生为国家勘探开采煤矿。如今的他已是古稀之年,退休后便从沈市搬来抚市三年了,他在这个远近闻名的煤矿村儿买了套院子一直独居生活的确是因为这里能收到好的煤黄,也就是琥珀宝石。他自从发现了煤矿中这种剔透神奇的宝石便深迷此物,他的收藏也多的令人咂舌。什么金石珀,血珀,骨珀他并不是特别喜爱,唯独钟爱虫珀。他喜欢把玩这各种亿万年前的生物化石并为此间栩栩如生的生物所着迷。
“包大嫂,早。”老钱已经来到了街口的馒头摊儿前。
“还是六个馒头吧,给您预备着呢。”卖馒头的也是个姓包的寡妇。
矿村便是如此的盛出寡妇,因为每一次矿难都会让几位妇人伤心欲绝的成为可怜的孤家寡人。包寡妇没什么文化,但不像那几位大婶那么神散。因为她老公给她留下了俩闺女,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俩孩子长大。十几年如一日靠卖馒头和老公的抚恤金生计度日。
“那回见,我还得去镇上办点事儿。”老钱骑着自行车离去,留下卖馒头的包寡妇继续忙碌着。
一辆徐徐驶来的货车停在了老钱家门口。车上跳下来两位小伙子,司机是个瘦高个,剃个板儿寸显得很精神。另外一个稍矮一些好似卸货工,体格敦实健壮有力,微卷的头发黄黄的像个毛子。
“钱师傅,我来了。你的货放哪儿?”司机看着院子里收拾东西的老钱吆喝。
“小声点,别吵吵!别吵着你婶儿睡觉!”老钱看着冒失的客人不客气的训斥,“来,就先卸我这里吧。”说罢指着自己站的地方。
“轻点,再轻点。”老钱仔细的盯着俩年轻人从车上抬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子,只见俩人憋得面红耳赤,似乎箱子很重很重。
接着又陆续卸下了十几个同样很重的纸箱子,然后坐着休息。卷毛小伙子从裤子后兜里掏出了个挤瘪的烟盒,掏出一根薯条一样歪歪扭扭的烟递给高个子的同时努努嘴撇了老钱一眼使了个眼色。高个子领会的点点头便站起来走到老钱跟前儿,并没说话先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直在低头仔细检查大木箱子的老钱抬起头看着他,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一脸愕然的问道:“你想干啥?”
“不干啥啊,哈哈。咱也不是什么好人...”意识到讲错话的高个儿小伙子马上改口,“我是说我们是好人,我就想问问您这箱子里装的什么玩儿,怎么这么沉啊?不会是这么一大箱子琥珀吧!”
听到这么问,老钱狡黠一笑,“我说是,你信么?”
“信!哪能不信呢?您可是有名的琥珀收藏家嘛!”高个儿小伙子倒不好意思起来,接着吱吱呜呜的说:“那...那...那什么,咱哥俩有个事儿想求您。”
“什么事?说吧。”老钱挺有耐心的看着这小伙子。
小伙子脸红着说:“其实除了那个大木箱子没法拆,那些小箱子我偷偷看了,都是松香。您是不是会拿松香做琥珀啊?咱们想拜您为师教教咱呗?总比天天送货搬货累成狗也挣不来俩钱儿强。”
老钱听罢把脸一拉,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塞到小伙子手里,把脸一扬:“我不会,会也不教你,走吧,赶紧走。”
“别啊,钱师傅您别生气行么?我不是说您造假,我没这意思!”高个儿小伙子赶紧解释,双手恭敬的推回老钱递来的钱。
“那你什么意思?从我这儿学造假的本事?”老钱反问。
“不是,我们不是想学点本事将来日子好过一些嘛,求您了,您就收下我们这俩徒弟吧!”“是啊,生活太难了,求您了!”卷毛小伙子也凑过来,噗通一声竟跪了下来,抱着老钱的腿擦眼泪。
“起来!你们这俩大小伙子在我这儿哭哭啼啼这像话嘛!像话吗?”老钱搀扶着卷毛小伙子站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们,生活哪儿那么容易?得走正道,光明磊落才能快乐的活着,别光想着捷径容易走上歪路!”说罢帮卷毛小伙子拍了拍腿上的土又接着说:“我这箱子里是的确是我最爱的收藏,而这些松香是有别的用处,不是用来做假琥珀的,你们死了这心吧。”
接着仨人都没了声音。许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俩小伙子站起来,失望的将要离开。
“等等!”在他们刚刚发动车子马上要离开的时候老钱喊停了他们。隔着车窗,老钱对两个小伙子说:“你俩孩子也不容易,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一个月以后再来这里找我,我考虑收你们俩当徒弟。”
“真的?”俩小伙子异口同声。
“真的,今儿是七号,下个月七号你们再来!” 老钱退后了一步,挥了挥手。“现在,再见吧!”
俩小伙子兴奋的击掌,然后兴高采烈的跳下车跪在老钱跟前儿如捣蒜一般咣咣磕了几个响头,老钱是左拉右扯拦也拦不住这狂热的感恩之心啊。
“师父下个月见,再见!再见!”俩人雀跃着回到车上。因为道儿不平坦,汽车颠簸的像跳舞一样的迎合着年轻人的发财梦蹦跳着驶去。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高个子和卷毛如约一早来到老钱的家门前,院落却冷清寂静。
“师父!师父!我们来了。”高个儿走进院子,一股清晨的冷风吹来,让他竟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仅哆嗦了一下。
卷毛扯了一下高个子的衣角说:“哥,这老头不是怕我们告他造假骗我们的吧,搬走了?”“啊!”高个子如梦初醒,大踏步走到房间窗口往里面瞅。回过头对卷毛说,“不像啊,家具还都在,不像搬家了啊!”
“那你去敲敲门,兴许还没起?”卷毛指了指紧闭着的房门。
高个子走到门口,轻轻的敲了三下门。师父的师字还未出口,门吱的一声突兀而开。“师父?”高个子探个脑袋进去望了望,空无一人。他便走了进去外间里间里里外外扫了一圈,并没人在家。在要迈步走出卧室的时候发现写字台上好像有一块琥珀,近前观看果然是一块罕见剔透色泽极好的蜜蜂虫珀,底下还镇着一张字条。纸条上赫然写着自己和卷毛的名字,就像亲人留给家人的便条一般:
王天来 李秋生
你们好
我在院子的地窖
老钱(落款)
高个子走到门口和不明所以正要进来看看的卷毛撞了个满怀,高个子把纸条甩给卷毛看。“看你这心眼儿多的,就说老钱咋会骗我们的?”
卷毛拿着纸条看了看说:“走,看看去。”
俩人并不费劲便找到了地窖口,打开地窖的盖子一股浓烈的硫磺夹杂着松香的臭气迎面袭来。“我去!这味儿!”卷毛掩着鼻口大声喊:“师父,我们来了!”
片刻不见有人应声,高个子便说:“下去看看!”俩人一前一后顺着梯子下来,这地窖挺深,梯子爬了很久才到底落地。在壁灯微弱的灯光下,他俩环顾四周,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景象是他们这一辈子也无法遗忘的噩梦。
地窖很宽敞,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各种闻所未闻的仪器和陈列架矗立在墙壁周围,架子上摆放各种见所未见的大块奇异琥珀。他俩如到了琥珀博物馆一般仔细分辨每一个琥珀中藏着的东西是什么。第一枚,竟是一只带甲壳的老鼠。第二枚,一只巨大的蜘蛛。第三枚,一只巨大的甲虫。第四枚,一只幼猫崽子。第五枚,一只鸽子。第六枚、第七枚越来越多的死状凄惨的动物,而且个头儿也越来越大。最后一枚,他们从里面看到了一个人。没错,是人!一具赤裸抱膝蜷缩姿态的女性尸体。卷毛感觉胃里翻滚着,一阵恶心哇的吐了出来,双腿如筛糠一般哆嗦个不停,嘴里哭也似的念叨:“师父,你在哪儿啊,别吓我了,赶快出来吧!”然而他并没有得到想要任何回应。高个子胆子大一些,但也惊慌失措的点着打火机胡乱寻找着一切能够照明的用具。他发现了电灯开关,打开了灯。在一串清脆的日光灯启辉器响声下他们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这里并不是什么地窖,俨然是一个实验室,或者可以说是琥珀太平间,各种生物在人工琥珀之中不腐长眠。
敞亮的光线下他们突然发现地窖中间赫然悬挂着一口特制的卵型金属容器,容器底部下面还残留着碳堆熏烤蒸硫的痕迹。高个子发现在墙角试验台上放着另一只蜜蜂琥珀镇着一封信,他迫不及待的赶紧打开来看。
我的学生
你们好
如果你们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真的是有缘。
我是一个痴迷虫珀的爱好者,我用一生去发现和收藏它们。渐渐地我才发现琥珀本身的不朽才是我的追求,然后我一直在追求一种让爱和自己不朽的方法,现在我成功的造出了人珀。陈列架那个最大的琥珀就是我妻子的人珀,现在我将变成了第二个,就在那个制珀坩锅里。全世界永远没有人会比我们夫妻更能够不朽的长存于世。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半成品,还有最后一步需要有人去帮我完成。因为我的孩子接受不了我对他们妈妈尸体做的事,因此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再也没有联系已经指望不上。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个事情托付给你们两位,请你们把我和我妻子的人珀于此深埋,时间会真正帮我完成最后一个步骤。
另外,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第一个纸条和这封信的纸镇琥珀,这两块是我唯一没有卖掉的天然虫珀真品,现在赠予你们一人一块。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要卖掉它们,因为蜜蜂象征着勤劳,人的幸福是一种自我感觉,并非只有财富能够带来。我收藏琥珀给我带来了很多财富,但我却并未因财富而幸福过,然而吾妻却因财富而早逝。在我的试验台柜子里有我多年甄辨琥珀的经验手稿,还有人珀制作的方法,你们拿去学习。里面有一些涉及生物科学和化学知识,信里我不能详做太多注释,不明白的地方你们要自己去学懂学明白,发扬蜜蜂采蜜一般孜孜不倦的劳动精神。
深埋法在手稿的最后一页,请参照不苟的操做此事,不要让我功亏一篑,否则…
此事的报酬在抽屉的银行卡里,信封后面的数字就是密码,师所托之事请两位看在钱的份上一定照做。
永别了
看完这封老钱留下绝笔遗书,高个子毛儿都乍支棱了起来。叫来卷毛一起放下了这个容器,打开后果然看到老钱面容扭曲龇牙咧嘴的被封存在了这一大块凝固的松香里面,很明显他是把自己活活的烫死在了这松香溶液里。
“乖乖,还人珀!我勒个老天爷。啥样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啊!” 高个儿哆嗦着自言自语,扶起瘫软蹲伏着不停呕吐的卷毛,感觉自己的胃也在痉挛,强忍着干呕平复心情对老铁卷毛说道:“走吧,怂货!这事儿咱干不了,得报警。”
警笛打破了村子的宁静,又是深秋的雨夜,仍是这个村子的这个院子,又一起离奇的人命案件,孙警官开始越来越相信冥冥之中有些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