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站,就看到宋静在出站口等着他。
她瘦了。看得出,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是在老家,他们俩个都很收敛,没有像在南方那样拥抱或亲吻,只是拉着彼此的手。
“我爸爸订了饭店,就在前边。”
“你们家人全都来了吗?都有谁?”
“恩,是的,差不多全都来了。等一下给你介绍。”
“恩——”他很紧张,甚至有几分害怕。但他表现得很淡定。
到了饭店,天,果然是倾巢出动。她的爸爸妈妈,弟弟,爷爷奶奶,伯伯叔叔以及两位婶娘都在。弟弟很可爱,因为提前准备了礼物,小家伙很快就被林浩然收买了。整个饭局上,只有宋静妈妈还算比较热情、客气,别的人都几乎没怎么笑。但都还算客气。林浩然本来觉得气氛好的话,他会谦卑温和一些,但看到这个架势,他表现得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客气得惊人。
饭中的空档,他去了趟卫生间。不一会儿,宋静的叔叔跟过来了。两个人同时在撒尿。
“小林,你即便不能算特别优秀、最优秀的孩子,也算非常优秀的孩子了。”
“谢谢叔叔夸奖,我很一般。”
“但你跟我们家宋静不适合。”
“……”林浩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叔叔,我懂。”他沉默了半天,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希望我给你说的话,不要让宋静知道。如果你真的爱他,就离开她。你来做这件事情。就这个暑假。趁着她在家,我们好安慰她。”
“好。”好残忍,林浩然心里这样想到。
……
饭后,林浩然要赶火车回家。只有宋静一个人送他到火车站,他们家人都开着车回去了。叔叔说:要不是我们今天下午有事情,就开车去送你了。
林浩然说:不用。
要进站了。宋静哭了。无声的流泪。林浩然故作轻松地安慰她。
聪明如她者,怎么可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进站后,林浩然和她挥了挥手。看了她一会儿,
她说:你快上车。
他说:我看你先转身。
她说:不,我就要看你先转身。
他说:好。保重。
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身后那个小姑娘,已哭成一个泪人。
他知道,他和他的小姑娘,不会有未来了。
转身即天涯。
貌似王峰那天晚上一个人走着回去,在空旷无人之处失声痛哭一样,这种感觉今天在他身上重演。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圣经)
那个暑假过得相当痛苦。想想两个人正式确立恋爱关系才半年多,如今却是这样。还处在热恋期呢!怎能不叫人心痛。
争论、争吵,甚至骂,还是进行了一段时间。
她骂他懦夫,不坚持;骗子,不讲信用。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马上动摇了,但想到他们家族势力庞大,想到他叔叔的话,他立马又恢复了理智。任由她骂。
有时候整个半夜她都不睡,就在电话里声音不大不小、节奏不快不慢的哭着,他似万箭穿心。有时候她又好像很洒脱,声音很坚定地说:林浩然,你算什么东西?懦夫,小人,骗子,伪君子,是本大小姐我给你分手的,不是你跟我?是你配不上我!明白不?说完狠狠地把电话挂掉。
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再打过来,或者发了一长条短信,回忆他们的相知相识,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真是炼狱啊!!
最后他铁了心,决定完全不再理她!
他关了机,绝了网,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
暑假终于过去了。
研三开始了。日子一如既往,在职业技术学院代课,写论文,论文预答辩…… 宋静果然没有再找他。看来她家人把她劝住了。因为他很少回研究生的学校,也就没机会碰到宋静。即便预答辩那次,在学院一整天,也没见到她。不都是研二的来做后勤招待工作吗?看来她真的断了念想了。女孩子一旦想清楚,跳出来,是比男生更坚定的。
这是最好不过的。
研三一开始,其实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工作。他也有想过留在职业技术学院,但其实这个学校的一般老师的工资并不高。只是他是代课老师,从某个角度看,工资还是客可观的:因为他不需要做这个学校的正式老师做的事情——当辅导员或班主任,或搞些管理工作啥的。如果是正式老师的话,就要做了。那再拿这点钱,就不是那么能够激励人了。
同学们一进入研三,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找工作,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这个专业,这个水平,一般都是进入高校当辅导员;或者考公务员;或者当个中小学老师。想当大学老师,一般是不可能的,因为博士生还挤破头,还找不到工作。
他也做着多手准备,有机会都去试试。什么考啊,招啊,笔试啊,面试啊,啥的。在这兵荒马乱、动荡不安中,同学们慢慢都找到了工作。有考上各个地方高校辅导员的,有公务员的,有进公司的,还有创业的。最终的最终,他考上了市里的第一中学——一所初中,当老师。他也考了几所高中,但限于名额有限,或各种原因,都没有成功。而这所初中,根本就没有去用心准备,就是打酱油玩呢,却考上了。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佩服他,连连表示祝贺。特别是那些高他几届的学长学姐,都说你这个比他们的好,到时候孩子上学你就知道了。而他心里五味杂陈,再怎么说这是个有国家编制的工作,其实待遇跟辅导员或公务员比不相上下,甚至还会略微好些。但另一方面,他这个当过高中和大学老师的人,现在来教初中,真是觉得大材小用,觉得屈才了。他心有不甘。
造化弄人呐!很多事情,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