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安可还记得那个四月初的下午。坐在出租车上,盯着前面红灯下跳动的数字,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和脖颈上,这一会儿竟然出了层薄汗。来来往往的人从车前经过,左顾右盼的,匆匆忙忙的,来去。
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不要是这样罢。这个也不行。那一个......也不行。
安可看着想着,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不过是又一次相亲,可终归还是个挑剔的人啊。只不过,三十岁的年龄,又平凡如斯,挑来挑去的,除了自己,恐怕到别人那儿,都是笑话吧。
就到了。安可抽出钱包拿零钱,想了想,又取出镜子,对着看。
明亮的阳光真是一点点都藏不住老。皮肤还算不得粗糙,只是依稀黑眼圈,鼻翼上薄薄的油汗。平素就不喜化妆,今天照旧。
就这样吧。安可整理好包包和衣服,下车,走进去。
工作日下午的茶馆,不太热闹。店家仿佛也懒得刻意做气氛,大片的阳光就从落地玻璃窗进来,亮堂。零落几桌客人,空气带着点潮暖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着轻得快要断掉的音乐。
安可就看见了那个人。
白色套头卫衣,黑运动长裤,就坐在窗边,亮晃晃的。沉默地看着外头,觉察到安可在那儿,就站起来,笑了。
那样的笑容,温和宽厚,眼角有微微的笑纹。稍带点客套,却不疏远。安可的心漏跳了一拍。那一拍补上之后,就突然局促起来。
后来聊了些什么,安可都忘记了。只记得初见面的不安很快就淡漠了。也许是因为话说得投机,或者是因为,安可觉得这样好看而耀眼的人,是不会跟自己有什么故事的,所以索性开开心心地,聊。他甚至没有问到那些相亲的常规问题,就连拐弯抹角的工夫都没使。安可想,他约莫也是觉着,就是一个下午吧。
只是这一下午的话长了些。分手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他站起来穿上外套,说,晚了,我送你回家。
安可说,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心里却有些不舍。同这么一个高大而清俊的男人走走路说说话,终究是让人有些盼望的吧。
心里想着,嘴上还是回绝。他也不坚持,茶馆门口便分开了。
走出几步,安可回头看他的背影,然后紧紧外套,走开。
这样的见面,多少回了?安可记不清,但多到足以让她明白,偌大的世界,两人碰面,缘分已经足够。面子上的礼节是一回事,可倘若不管哪一方有一点点不如意,最干净的做法,便是再不招惹。对方省心,自己也不拖泥带水。
只是这多半天,真的难得。对面的人养眼,自己也开心。而他,这么长的时间,好像也并没有厌倦不耐的样子。就这个,让她不舍。
安可长出一口气。也许他只是格外温和有礼吧。算了。
所以隔了一天安可再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真真是欢天喜地了。这一次,画点儿淡妆好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