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礼拜留连艺术展,还是未间断。
“每一个人物的塑造都是有自己的特征,而每一双眼睛的塑造每一根线条的走向的背后都是给予了深深的爱意吧,对作品的爱和尊重。”
陈颖总是说,每一副作品都有属于它的灵魂,如果你认真观察它的眼睛,就可以读懂它的故事。每次描述的时候都会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掠过画中人物的脸,那么沉迷。指甲上泛起的油光也好像一眨一眨的眼睛,诉说着她与他的故事
眼睛的余光,不自觉的,落到了一幅素描双眼上,莫名其妙的红了自己的眼眶,那种舍不得 无奈 参杂了太多情绪后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压在了某一颗眼球里的,一颗用软中硬三种炭笔描绘出来的眼球里。她想着这个画家一定承受了太多的孤独,这所有的情绪怕是从未释放过吧,关在一双眼睛里,这样的眼睛加在苏文津上最适合不过了。
从前,这间美术馆里的电梯像是都为她准备的,因为苏文津常常坐到五楼看看这些双眼 断臂 手指 大师临摹的人物单体 找找自己作品的灵感,乘电梯时遇见,而他常常站在最前面,陈颖进电梯抬头的那一刻觉得这个单眼皮 一言不发常常平视前方的那个男生是否也能平视一切奋不顾身的来到她的身旁牵她走,因为这叫一见钟情。
习惯性的看看表,潜意识的记忆最可怕,然后也学着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当什么事都发生过一样走着,可偏偏脑海里全是他
陈颖默默地想到有一天也可以挥笔画出那个男生莫名的笑起来,被妈妈送到艺术班的那一刻那个男生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出现在脑中,唯独一双眼从未认真的瞧过,想着下一礼拜的艺术馆里总会看见,电梯前总会有他的影子或者各个艺术展里。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是没有去美术馆的习惯的。
和某某从来未预约 为何能见更多
每一个抬头看见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出场方式打破了所有的期待,不过没关系,遇见就是最好的。
“你们好,我叫苏文津,是你们老师的助理,绘画是个人兴趣和情感表达。”依然目视前方,突出的喉结上下拨动着,不紧不慢。
.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坐在那旁画画了,陈颖倒是蹑手蹑脚的装模作样的拿着素描书捂着脸凑了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见面,还以为只有在那个街口的美术馆里见到你”
“有问题是可以随时问的”有时候只言片语的回答也可以令她很开心,
苏文津作为学长及班助的身份,也教会了她好多,介绍了许多的书籍,结识了不少学长的朋友 那双纤细的手在纸上挥着速度均匀有度,他们在一起完成大作业,左右两个画板一人一边,“文津,我觉得阴影再有一些好的细节就更好了”
“本就应该有细节的,阴影本就是由浅到深也要有立体感,这样作品更深度。”
默契度极高的对话。陈颖就这样听着忘了耳朵边的声音。
sara 就是其中一个通过文津认识的学姐。“hello,我是Sara,和文津是好朋友你呢?你也是和我们一级的嘛?”
“我,,,我不是,我叫陈颖,是,,文津兄的学妹”这磕磕绊绊的回答在介意着什么,藏着什么。计较着他们的默契,计较着认识的时间长短或宽窄
“你们在完成大作业吗?”
“对呀,两个人一组今年的作品展览我们主持。记得来捧场哦!”
当然会去,苏文津站在最高处脑袋上的光环让她一下子就能找到。。
陈颖本就活泼好动给他的乏味的生活中添加了太多太多,每次文津替老师做范画时候她总是第一个搬着凳子坐到他的旁边看他画眼睛画鼻子,嘴巴,感受着他对灵魂的诠释。也总是自觉的替他在一旁准备炭笔每一根都认认真真。所有的付出他也总是别过头去匆匆的说一句“谢谢”他说过“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故事”直到现在还记得。
陈颖不喜欢“谢谢”,只想和他分担故事不好或者不坏。
迟搭两秒钟的电梯,还能够遇见?
“文津还是格外辛苦,课余时间还会过来帮学弟学妹辅导艺术,家里最近好多了吗?这些大家的爱心补贴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希望家里能够早日安心” 听着办公室里的一字一句终于明白 常闪过的那忧郁的眼光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家里的难过和亲人的难过,也明白这暗恋也总是难过的,但这青春奋斗的路途中有他的影子总不会难过。
他也总是笑笑或感谢并拒绝别人的好意或出于无奈。
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想什么呢?躲在门后面,怎么不进去?”
“哦,sara姐,我没想什么 快考试了大家压力应该蛮大的吧!老师们都在里面进去也不太好。”
“恩,你胆小呀,哈哈,那边走边说吧,说到压力你们文津学长应该是最大的你们考得不好也是会有他的原因的。”
“我一定好好考,看得出他已经很辛苦了。”默默地,也坚定着,眼睛里也闪着光。
“恩,你看起来很关注文津呢,恩....可能教你们一段时间也难免有点感情,文津也常说你很愿意跟着他,画室收拾东西或者看画你永远都冲着第一个总在他的身旁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呀。”
他或许是在乎你的,只是他即将会失去亲人,他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全世界他最悲哀了。
轨迹改变角度,寂寞城市又在探戈
记得终于有日滂沱大雨无处可逃,凭着她仅有的目睹时的记忆沿着小路踉踉跄跄跑了进去,看见熟悉的背影不自觉的叫了起来“苏文津,我可以躲一下雨吗?”那边的他目瞪口呆雨滴打在脸上才回过神“快进来吧,别着凉了,画都打湿了别白费了辛苦。”
他的话像暖杯巧克力。
走进去简洁宽敞的房子里一眼就可以望见大堂里的中年妇女弯着那不灵活的腰身捡着地上的玩具,玩偶,或纸团,陈颖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向阿姨问的好,恍忽间才明白声音可以传播,诺诺的说着阿姨好。
妇女抬头不耐烦的看了一眼。
苏文津在一旁煮着姜汤为她讨暖。
“妹妹睡了,闹够了也就睡了,她自从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就很烦躁,母亲也拿这没办法但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她,给她最后的爱吧,”
这是他说的最多的话 平静也安稳,也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里的迷茫眼角的失落,是丢了糖的小孩,不知所措,不会回来,其实本应该美好可惜遇见的不是
天使。
母亲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向了自己的房间,隐隐听见了抽泣。
“所以,父亲呢?” 本想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后来后悔,绝口不提。
“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在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他。”他看着我就这样平静的无神的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我说完。
或许努力优秀是他为家中赚钱的唯一办法,所以他一直想在那个五楼的展台里可以有一副自己的画,可以换取经费还可以每逢礼拜都去看看。那双眼我也终于知道是谁的眼。
纪念妹妹的眼,不纪念仇恨,纪念瞬间。
只差一个眼波,但幸好没错过。
美术馆里的每一幅画下面都有画家的名字,可我只知道一个人的故事,就是苏文津的,这一次也终于看见他的名字了,眼前也模糊了,低着头抚摸这已搁置了十年的人名,这一次终于面对面的,低头看见了那双黑皮鞋,不再是炭笔染黑的黑而是透着成功的发光的皮鞋本色黑。
“终于走到你的面前,这一次没有笔让你削,只是我等了挺久,以前你不是总喜欢到五楼来吗?后来,怎么没见你来,我总想着迟两秒搭电梯你会不会出现,或是火急火燎的来喊等一下,后来你去了哪里?”
这一次他看着问我,终于等我的回答。
“后来去意大利留学画画,但还是没画出你当年的那双眼睛, 后来你又发生了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余光知道他一切安好,从未有过的安静祥和。
“后来,妹妹走了,还记得当年你突然说要来我家躲雨 ,那时候只知道妹妹的病不好治,渐渐地也越来易怒,但母亲也只能顺着她,毕竟还那么小,后来知道了妹妹得了白化病家里也是担不起开销,也治不好妹妹,那段时光只想努力赚钱。”
“其实我一直都有看到你,只是我一直都不能给你回应,现在终于 等到你,看着你,给你回应了。”简短的只字片语,不解释,也没有故事,只有事故。
他给我看了妹妹的照片后我才明白,那被病魔侵蚀折磨过的本该灵动的双眸,已不复存在。纪念妹妹纪念瞬间,瞬间灵动。
那眼神里最复杂的东西只有当事人知道,他画出的情绪只是冰山一角的点缀。所以, 每逢礼拜留连展馆纪念妹妹也纪念孤独青春里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