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超高防水台的恨天高,V领细吊带,迷你超短裙;冬天,过膝靴,皮毛大袄。常年五颜六色的一身衣,常年可以放笔的长睫毛,常年白如面粉的脸蛋,外加闪闪发光的各色眼影。不是第一眼就容易喜欢上的模样。
她的职业,大家心照不宣。
奶奶家这么多年,来来往往数不清的租客。甚至于和她相同职业的租客也有过不止二三。但她是我印象极深的。能给一个孩子留下深刻印象,有很多种方式,而她,是因为反差。
人们对于这个职业,是长久以来铺天盖地的唾弃,这已经成为社会的共识,没有反驳的余地,这是百姓心照不宣的阴霾。在对于此职业的极度鄙视下,从事该职业的人,自然而然都成了妖魔鬼怪。
最初的小小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小孩子眼里只有好与坏,喜欢与讨厌,很极端,很率性。我心里“正义”的火苗无时无刻不燃烧着,不喜欢很讨厌,小小的我,也知道睥睨。
但同时,她却始终无法和我自己塑造的“妖魔鬼怪”照应起来。她每日清晨离开,晚上归来就早早休息,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有时碰面,就笑着打招呼,很轻柔很有礼貌,简短寒暄。
她是从遥远的大西北过来,家里条件很差,所以年纪还小就出来闯荡,这江湖,一入就是那么多年,想走也不易,自己也早已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方式。无奈且辛酸。
我吃过她的月饼,在她居住的每一年里。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本来可以冷淡些的。她笑着对奶奶说:“阿姨,我买了几个月饼和一些酥糖,你们拿着随便吃吃吧。”这一幕在她居住的每一年都会重复。而我,对于这一幕也是每每动容。以至于这短短的一个对话扎进了我心里,直到现在。
她捧着一个袋子,笑容是真诚的,带着一点羞赧和踌躇,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这种微妙的情绪在那一刻无形中会被放大。奶奶会客气地收下并表示感谢。
我在日复一日地“自我斗争”中,节节败退,“外侵者”打败了强大的“自我”,并且说服它,不要用所谓已有的认知去衡量一切,那不科学。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心感受到的才是真的。
后来啊,她和小城的一个男老师相识,那也是唯一个她带回家的朋友。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她说她要走了,要回老家了。
她依旧是轻轻地离开,只是这次再没回来。在如今物是人非的岁月里,她的浅浅的笑一直在那,我始终没有忘却。希望可爱的她能平安、遂意,在老家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