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失去是人生之旅的一部分,生命中的每一次失去,其实都可以照亮你继续前行的路。
(一)永生难忘的一百天
2017年,农历闰六月初五,酷暑难耐,暑雨连连,让人不觉燥热烦闷。
下午五点多,阴沉的天气使得家里光线暗淡,我习惯性地点开“米家”(妈妈卧床后家里装上了摄像头),没有发现异常就继续陪豆豆看书。
虽然豆豆已经三岁,但是我的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在娘家度过。老公常开玩笑说“老婆终日不见踪影,感觉自己结了个假婚”。
即使周末或假期回到自己的小家,也是惴惴不安,焦虑惶恐,牵挂着爸爸妈妈。装上监控摄像头之后,短暂的离开也要频繁地点开摄像头看看才可安心。
半小时之后,镜头内没有发生变动。
一小时之后再看,发现妈妈床周还是没有变化,再把监控倒回去细看,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爸爸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往常,下午五点半到六点,爸爸会喂妈妈吃晚饭,可是那天直到将近七点,还没有吃饭。我疑窦顿生。由于那天阴着天,光线不好,五点多看视频的时候,就看到床边的地上有个白色的东西。刚开始我没有细想,以为是妈妈换下的纸尿裤,爸爸没来得及收拾。直到将近七点再看,那个“白色”的物体还在。把屏幕放大细细一看,顿时后背发凉,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机在手里颤抖——那个白色的物体是爸爸的背心。
爸爸躺倒在妈妈的床边。而我,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发现。
深呼吸,让自己稍做镇静。
首先给还没下班回家的老公打电话,让他下班直接开车在小区门口等我,然后打电话给嫂子,舅妈,她们拿着家里的钥匙,让她们先赶过去,给弟弟,妹妹,给周围的邻居打电话。通知了近亲,我简单收拾,匆匆往回赶。从我家到妈妈那路途顺畅有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可是,老天爷却一直下雨,一路的堵,途中不时有亲戚打电话过来,堂哥,嫂子,大舅,表哥,弟弟, 妹妹......慌乱中,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挨到医院的。
赶到的时候,重症监护的医生办公室,大夫正在对着CT片给亲戚们讲解爸爸的状况,我深呼吸两下,故作镇定地问,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医生冷静地回答,出现奇迹是植物状态。
......
接下来的葬礼忙乱突兀。
安顿好爸爸的后事,我去家政公司找了保姆来帮忙照顾妈妈。保姆上岗的第二天下午,刚好是爸爸“二七”的前一天,我正在喂妈妈吃饭,快吃完的时候,发现妈妈嘴里一直在往出吐白沫,眼神越来越迷离,眼睛几乎合上,刚刚还和我有互动的妈妈突然没了动静。直觉告诉我,妈妈情况异常。
夏天是妈妈难熬的季节。半个月前的那一幕又上演。120的司机已经轻车熟路,妈妈第四次脑卒中。
二十多天与弟弟妹妹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守候,妈妈又一次出院。
弟弟婚期将近。接下来是在亲友的帮助下准备弟弟的婚礼。
好在,婚礼如期顺利举行。
一切恢复平静。
爸爸的百日祭刚过,我终于可以平静地坐下来,把这三个月的忙乱简单地记录成文字。
(二) 我哭过。
在医生宣布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我嚎啕大哭。
在爸爸的灵前我泣不成声。
在妈妈的病床前泪流不止。往常,妈妈的病床前一边站着爸爸,一边站着我。
在亲友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夜深人静,在老公的臂弯里哭着睡着。
在突然发动的公交车上泪如泉涌。
兄弟姊妹围坐着怀念爸爸的时候抱团哭。
在爸爸的坟头长跪不愿起。
弟弟婚期将近的时候,我坐在河边叫着爸爸放声大哭。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已非。
秋风把落叶吹上了天,漫天飞舞的落叶在我的泪眼婆娑中飘向远方,爸爸也随着秋风落叶一去不愿返。
(三)体验失去
流尽眼泪的我明白,即使泪流成河,爸爸也不会回来,
如果那是爸爸的命,是爸爸的选择,我尊重爸爸的这个选择。
即使爸爸的这个选择让我感到无与伦比的空虚和撕心裂肺的悲伤。
同时我也尊重我的伤痛与思念,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与肆无忌惮的泪,
是爸爸对我独一无二的爱的证据。
爸爸的爱不会因为肉体的离去而消失!爱的力量不会因为死亡而削弱!
因为我把爸爸放在了心里,在这一百多天里,在以后无数个一百多天里,
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爸爸的爱,支持,力量。
爸爸时时在我的心中,记忆里,灵魂里!
人生是一趟体验之旅,体验欢乐,也要体验失去,体验分离。
(四)
传统的送别文化是一个“尊重痛苦”的文化。在爸爸的葬礼上,亲人们总是用同一个腔调哭诉——你一辈子受苦受累,十三岁没了爸爸,与妈妈相依为命,操劳半世,没享一天福就撒手西去,留下卧病在床的妻子,让孤儿寡母怎么办?
我想说,我们都已长大,都已经成家立业,我们会照顾好妈妈。无尽地反刍那些痛苦,只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回想起爸爸,我还会流泪,但那是幸福的泪,我时时能感受到爸爸对我的呵护与爱,我对爸爸的爱也会一直在,无论他在哪里。
我尊重我们父女彼此之间的那份爱。因了那份爱,眼角的泪是温暖的。
爸爸一定希望他的儿女带着爱重新回归生活,用积极的心态继续前行,过一个拥抱爱而不是悲伤的生活。
爸爸一定希望他的儿女打开心灵,接受疗愈,活出丰盈而自在的生命。
(五)重新回归
感谢路易丝•海和大卫• 凯思乐的《心的重建》,让我们明白痛苦的并非事件本身,而是我们面对痛苦的思想和回应方式。
《心的重建》让我改变了对待失去的观念,不再内疚,放过了自己,也带着爱放爸爸走,重新回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