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 癖

新无菌环境

S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人了。

说她善良,是因为我发现,遇见蟑螂,她会淡定地驱赶之,直到赶到屋子范围外,遇见老鼠也是面不改色地放它们一条生路。

“你知道有些动物是四害,人人得而诛之吗?”当我发现她有这个奇怪的习惯后。

“也是生命,不干扰我日常生活便是。”她这么淡淡地回答。

S是我同事,27岁,独身,白白净净,性格沉静,跟我同个办公室,无竞争关系,有共同话题,所以相处得还不错。

七月份的一天,我应邀去她家吃晚餐。

我在目睹她试图再次放生一只蟑螂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冲上去一拖鞋结果了蟑螂。

“诶,你。”S做无可奈何状,又拿纸巾把蟑螂四分五裂的尸体包起来扔掉。

“别告诉我你是不忍心杀生。”

“只是习惯罢了。”

“哪来的奇特习惯......”

“因为我遇见过一个特别的人......”

S说的特别的人,是她前男友。大一的时候认识的高她一级的学长,叫他K好了。

S初识K,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那时她在找一本专业相关的书,书放得高,她踮起脚尖取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另一本大砖头,于是砖头书就带着灰尘掉到正蹲她旁边找书的K头上。

估计很疼,K捂着头,她慌乱地捡起地板的书一边道歉,K挤出个苦笑,只跟她借纸巾。

莫非流血了?S很紧张,手忙脚乱地从包包里翻出纸巾给K。

K接过纸巾,只是擦了擦头,然后跟她说:“不好意思,我有洁癖。”是个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眉眼。

就是那么一瞬间,S就喜欢上他了。

随着慢慢熟识,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人的一生中,最最纯粹的恋情大概就只有学生时期了罢。两人都是真心实意待对方好,性格各方面的都合得来,在一起那几年,几乎没怎么吵过架。

K的洁癖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种。他的宿舍,桌椅每天都要擦上好几遍,厕所也是每天都清扫得干干净净,门把手都是锃亮锃亮的。衣服必须每天洗,必须不带灰。

他最严重的反应是,看到老鼠蟑螂会恶心。

最初有一次,S在他面前打死了一只蟑螂,他看到蟑螂碎成渣的尸体后,华丽丽地吐了。K说他遇见它们一般都是能赶走便赶走,能放生就放生。

慢慢地,S也养成了习惯。

“那,有洁癖的K会拒绝接吻么?”我觉得这个才是重点。

S笑笑,说不会。

K唯独对S没有特别严重的洁癖,完全把S当成自己一样,帮她清理不小心挂上的浮灰。他们也会接吻,而且是自然且深情的。

S跟K,以及K的洁癖,和谐甜蜜地度过了大学几年。

K早S一年毕业,毕业后就在大学所在的城市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隔年S毕业,为了在一起,S也选择在那里工作,并且住在一起。

“那么后来......”我迟疑地说。

“后来,后来他喜欢别人了。”S的眼睛有点闪烁。

K性格温和,什么也不跟S说。他对S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但是慢慢地还是让S发现了变化。她感觉,K的洁癖好像对她起反应了。

接吻的K会不自觉地皱眉,或者不自觉地避免了接吻。K变得像对待他的桌椅一样对待S,在一起时常常试图要用纸巾毛巾拭去S身上看不见的灰。

某个夜晚,S早睡,K在她旁边看书。睡得朦胧间听到K接电话,她突然意识清醒,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到电话传来女声,句句扎心。

K的声音温柔,怕吵醒S,还起身走了开去。S躺在床上,心里纠成一团,她知道,她跟K已经没法在一起了。

“要是别人还行,吵一吵闹一闹,说不定能挽回什么。但唯独K不能。”

躺在床上的S泪流满面。

K挽留S,但是S还是坚决说了分手,很快地就搬了出去,过了半年后,从有K的城市辞职了。然后就来到我们现在这个公司。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一下,我便把话题绕了开去,再也不说蟑螂,也不谈老鼠。

其实爱一个人有多深,从你对他的小怪癖小习惯多熟悉中可见一斑。最最无奈,你想拥抱,潜意识却再也不允许。

要怪只怪爱情同世上好多事物一样,都有保质期吧。

(完)

作者:mis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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