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大不小,路不拥不堵,这是九点的马镇,还未见昨日烈阳升起,九岁的陈一凡高兴的对着爸爸说,“爸,我们去逛公园吧!我还没去过公园呢,前年你还一直说找时间带我去的。”
一脸稚嫩的陈一凡站在拱门的走道上,紧抿着嘴唇,眼中的憧憬从炽热的心流出,他不知道这位终日在田野间劳作的父亲是否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就这么杵在原地。
“好!叫醒你弟,咱们一起。”
潦草的几个字让九岁的孩子一下子窜了起来,他非常高兴爸爸终于兑现了承诺。
坐在‘一二五’的摩托车后边,陈一凡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风儿稍大了些,车子穿过树荫底下时还怪冷的,陈一凡打了个喷嚏,五岁的弟弟立刻笑自己的哥哥在开火车。
陈一凡笑着哼了一句,“你什么都不懂,陈二荀!”
他望着自己坐在前面的弟弟,又看着爸爸,身子不禁往前稍挪了一下。陈一凡知道将来有一天也会长成爸爸这样有着伟岸肩膀的男人,但他希望自己的皮肤不要像爸爸一般黝黑。班里的女同学常常嘲笑自己是黑佬,黑佬,要像爸爸那般黑,怕是要被喊成黑鬼了。
陈一凡身子哆嗦了一下,牙关咬紧,不要黑鬼,不要黑鬼。
车子在蜿蜒曲折的马路左拐右拐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映入眼前的是镌刻着清晰两个大字的牌匾——马镇。
说是马镇,但却没有马。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从天上坠下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将一座小山丘直接砸出一个大坑,后来的人称之为天坑。天坑累年成河,淹没了原有的山丘沙石,周边土壤逐渐肥沃,往来居住的人便多了起来。于是乎,河为白马河,村变镇,则是现在所看到的马镇。马镇在以前是一个地僻偏远的地方,在二十年前,国家一纸文件将其列为重要的交通枢纽,才逐渐摆脱地僻人贫的境遇。紧接着高楼拔地起,越来越多的人住进小楼房,但却保留了那块饱受岁月风霜,发黄发黑发白的牌匾——马镇。
然而,富的只是马镇。
白马公园靠河而建,坐立在大路的一侧。而后边白马河深不见底,被围栏挡住,旁边的大理石镌刻着“水深勿近”,紧靠的是五米高的石刻飞马,一双白色且大而纹理清晰的翅膀格外震撼。
“爸爸,我们要玩碰碰车。”陈一凡在公园的一处游乐场指着围起来的碰碰车门店说道。
来,我们一起碰一碰。爸爸看着旁边的价格‘十元每人’脸露难色,但为了不扫两位儿子的兴致,还是买了两张入场券。
场子不大,也不小,足够让一群孩子忘情玩耍。
陈一凡和陈二荀都没玩过碰碰车,坐到车上都不知怎么去启动。工作人员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阿姨,非常耐心的教导他们怎么启动和暂停,转动方向则是胸前的圆盘。但阿姨让告诫他们千万不要和其他车子相撞,不然容易受伤。
陈一凡不解,明明叫碰碰车,还不能相撞,那还有什么意思。当即他就表示不想玩了,但阿姨告诉他爸,“票一售出,概不退款!”
陈一凡看到自己爸爸当场就发怒了,和工作人员吵吵咧咧起来,“你们这是黑店吗?还不退退款……”他不忍,当即坐上了碰碰车开了起来,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上边还有今天早上吃的韭菜残渣。弟弟陈二荀跟着自己哥哥的背后,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位老父亲的怒气稍缓些许,看着两个玩着尽兴的儿子,眼眸微微一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公园之旅。
碰碰车玩完之后,他们来到一个贩卖财神菩萨之类的镀金物前。看着眼前金光灿灿的财神和玉色靓丽的菩萨,陈一凡爸爸饶有兴趣,打听价格,试图和摊主讨价还价。摊主不许,未妥,只能作罢。
这时,一个套圈的摊位吸引了陈一凡的注意。摊前是几排巴掌大小的透明罐罐,里边装着各种颜色不一和体型略有差别的金鱼,十分好看。陈一凡想买一条,但价格是十块钱一条,要是套圈的话,十块钱就可以买十个圈圈,规则则要站在一米开外,用手甩中眼前的小透明缸。
陈一凡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稚嫩小姑娘,一身灰白的长裙是他在班级里没有看过的服饰,十分好奇。奇怪的是,貌似没有太多的人在玩这个套圈圈,显得很是冷清。小姑娘低着头,眼睛夹着泪花,一双红的紫的小腿刺痛着陈一凡的内心,他望着自己的爸爸,恳求着玩一次。
他爸爸挣扎许久,方才缓缓答应他。
陈一凡和弟弟一人五个,但最后都没有套中,显得很是失落。
当他和弟弟及爸爸想要离开的时候,小姑娘从一个箱子里捞出一条跟她小手指一般大小的细金鱼递给陈一凡,“这个给你,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户!”
陈一凡轻轻接过这条小金鱼,放进一只透明的装着点水的透明袋子里后,冲人家小姑娘笑了笑便离开了。
小姑娘依旧坐回那张小小的竹椅,等待下一个客户来玩。
这时,弟弟陈二荀问陈一凡,“哥哥,这里也跟我们那边一样哩,好多泥巴,可以捏泥人了。”
“不可以的喔!马镇现在不一样了!”爸爸说。
陈一凡望着一位衣衫褴褛,满脸胡渣的大叔,“爸爸,你骗人,那位大叔跟邻居家的傻瘦穿一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