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奸臣的黑暗年代

                  第二节 洪皓归

公元1143年六月，金国将以前扣押的宋朝使者洪皓、张邵、朱弁放回。前文讲过，赵构即位后，多次向金国派遣使者，有“通问使”、有“祈请使”，前后达三十几人，除了洪皓、张邵、朱弁三人，其他如陈过庭、司马朴、滕茂实、崔纵、魏可行等三十多人，都殁于异域。王伦倒是多次回国，但最后还是被金人缢杀。而宇文虚中等，则被金国截留为官。

再说公元1129年，洪皓为“通问使”出使金国，在太原被粘没喝扣留了一年之久，粘没喝逼洪皓在金国为官，洪皓不答应，差点被杀。粘没喝始终不能让洪皓屈服，只好将它前送到冷山。洪皓一行人在金军的押送下，一路上抱着大宋通问使的印符，打着使臣的节旄艰难地行进，前后走了六十天才到达冷山。

冷山，在黄龙府(吉林农安)北，距离金主的上京(黑龙江阿城)，只有一百来里。由于地势极北，气候苦寒，四月春草方生，八月即已下雪，人户稀少，仅有百家，穴地而居。这个地方本是陈王完颜希尹的聚居地。完颜希尹听说洪皓的事迹后，十分敬佩他，请他教育自己的八个儿子读书。完颜希尹虽敬他，却又怠慢他，有两年甚至不给吃的，洪皓仅能依靠打猎为生；酷暑穿粗布衣，寒冬不给柴火，洪皓用马粪烧火御寒。

有人向完颜希尹进献攻四川的计策，完颜希尹问洪皓，洪皓身在金营心在汉，告诉他宋军防守坚固，地势险要，金军不可能获得四川，同时警告说，战争好比玩火，玩火必自焚！

完颜希尹默然一阵，突然又大怒道：“你作议和官，还如此嘴硬，你以为我不能杀你吗？”

洪皓仰天长笑道：“我何畏死？为了不让你背负杀使者的罪名，你不如将我投入水中，对外宣称我失足坠水，以欺瞒世人耳目。”

完颜希尹性情较为刚直，认为洪皓是条好汉，忠义可钦。此后改善了洪皓生活，并答应让洪皓离开冷山，带他去燕京（北京）。

在燕京期间，洪皓见到了昔日好友宇文虚中，宇文虚中在金国做了大官。洪皓很看不起他，宇文虚中推荐洪皓。金熙宗任洪皓为翰林直学士，洪皓坚辞不就。一心想逃回大宋。洪皓请求到临近大宋边境的真定(河北正定)、大名(河北大名)等地自养，以便寻机逃回。金朝参政韩昉看出了洪皓的意图，让洪皓任中京(内蒙古宁城)副留守，洪皓坚决不去。金人又降他的职，催促他上任，洪皓置之不理。

韩昉见洪皓不屈服，就使了一条诡计。根据金国法律规定，外国使者虽未担任金国官员官，但只要曾替金国朝廷服务，就永远不能放回。韩昉便让洪皓到云中（山西大同）去批改进士考试卷，洪皓一眼识破，又以身体有病推辞。

不久，金国内乱，兀术杀了完颜希尹。洪皓因与完颜希尹有过争论，幸免于难。 不久，洪皓一行又被移至云中。在云中，洪皓探知徽、钦二帝被移囚于五国城(黑龙江省依兰)，便遣密使携带书信去见二帝，并将金国人送给他的桃、梨、粟、果、粉带去慰问被囚二帝。另外他一直关心宋朝的发展和强大。并多次派人送情报给朝廷。他甚至设法求得囚禁中韦太后的亲笔手书，派人送回，赵构见到后大喜道：“不知太后安宁与否近二十年了，过去派遣使者虽多，不如得此一书。”

公元1143年，金熙宗完颜亶喜得贵子，大赦天下，允许宋朝使者回归，洪皓与张邵、朱弁等都在被赦之列。他们刚一起程，便有人向完颜亶报告道：“这种人若放了，几时更有?今不留为我用，后必成患。”金主悔悟，派人追赶，到淮河边，洪皓等人已经上船了。

洪皓回来后，先见赵构，提出回家赡养老母，赵构道：“爱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汉代苏武，也不过如此，怎可舍朕而去？”当即赏赐甚厚！

第二天，洪皓到慈宁宫见韦太后，内侍按惯例准备设帘幕，太后道：“我早就认识洪尚书了，何用设帘?”遂命撤去。两人相谈甚欢，太后每语必称尚书如何如何，问劳关怀，甚为优待。内侍都认为，洪皓肯定会受朝廷重用。

最后，洪皓又去拜见宰相秦桧。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所回避，接连谈了三天还没有穷尽。其中有些话非常直率，他道：“张和公(浚)驰骋沙场，金人畏惧，为什么置之闲散，不加重用呢?钱塘既是行在，暂居而已。为什么大兴土木，景灵宫和太庙都修建得太华丽了，岂不是表示不再回中原去了吗?”秦桧最恨张浚，听了当然不高兴。

秦桧便对洪皓儿子洪适道：“尊公出使回朝，表现忠勇，皇上眷念。但做官好比读书，太快一下便读完了，没有味道。应该像黄钟、大吕一样才好。”秦桧言下之意，洪皓虽然有功于朝廷，但是做官须一步一台阶，不能骤然到达顶峰。几天后，洪皓代理直学士院。

八月底，金国派人来索取赵彬等三十多人在金国做官、但滞留在大宋的家属，秦桧主张全部送去。洪皓反对，并说如果轻易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反而会说“秦无人”而轻视我们了。洪皓本以“秦”代指大宋，但秦桧姓“秦”，认为洪皓有意蔑视自己，脸色都变了，立即回口道：“你不要再说秦无人了！”

但洪皓不肯屈服，再上疏反对，秦桧大怒。几天后，秦桧、洪皓论事，洪皓又透露出了自己知晓的秦桧在金国时期的老底。秦桧如鲠在喉，命御史李文会弹劾洪皓，洪皓在朝廷前后不到一个月，被贬为知饶州（江西鄱阳）。但秦桧并未罢手，利用各种机会陷害洪皓，洪皓从知饶州贬为提举江州太平观，再贬为濠洲团练副使，安置英州（广东英德），九年后，移袁州，最后移南雄州，公元1155年病死，年六十八岁。一位对宋室忠贞不渝的忠臣，苏武式的英雄，因为得罪权臣秦桧，四处奔波，客死异乡，岂不让人叹息！

佐料：据《宋史.秦桧传》记载，洪皓所说的秦桧老底，是这么一回事。洪皓久处北方，曾听粘没喝的左右室撚谈过，秦桧随粘没喝围攻楚州，帮粘没喝起草过劝降的檄文。秦桧回朝后，一直隐瞒此事不欲人知。洪皓看了秦桧的种种表现，很不以为然，有一次，洪皓故意对秦桧道：“相公还记得室捻这个人吗?我回国时，他托我向你问好呢！”这样的隐私被洪皓知晓，秦桧能不如芒在背？

洪皓在北方，虽然自身难保，却还做了许多急公好义的事！《宋史.洪皓传》记载，邢皇后的亲属赵伯璘夫妇被掠为完颜希尹的奴隶，他多次给予周济。名臣范镇的孙子范祖平为人佣奴，他用苏轼称赞范镇的文章为证，请予优待释放。而金国人对大宋文人 最钦佩的就是苏轼。因此范祖平得以释放。

大将刘光世的女儿替人养猪，他设法为她赎身嫁人。被金人掳去的北宋官宦人家的子女沦为奴隶，被他力拔救出的有数十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