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这就是萧红。也只能是萧红。
你一定不少听到有人在说张爱玲、说她穿旗袍的样子多么孤傲与决绝,说她流传下来的那些“出名要趁早”之类的经典名句、说她笔下永远回不去的爱情。在各大平台上亦有关于张爱玲的各种解读。萧红比张爱玲大几岁,那么当人们提起萧红时会说些什么呢?
也许有人说:“我看过《黄金时代》”。 可是,她的黄金时代从未到来。
也许有人说:“萧红的《胡呼兰河传》写的好看”。是的,她在童年已经把一生用力的过完了。
也许有人说:她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是的,她的未能拥有一个完整的美好恋情。
你看,连肖军都在说“为什么我遇到的女人都那么孤独和需要爱?”
孤独和需要爱都没错,错的是,有人不知道命运在你身上落满大雪。
记得上大学时候,偶在图书馆寻得萧红的散文集,然后就迷了、醉了、痴了。她有这样的魔力,让你去读她。后来看完了萧红全集,欣喜若狂,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她的一生离我们的一生仿佛已经遥远的不可追溯,但是只要想起她,只要捧起她的书,就没有那么孤独,仿佛有人陪你淋同一场雪。
那是一个时代,可那不是萧红的时代。她的思想太超前了,她的文字太古老了。这样的灵魂本该润透芳香啊,可是时代只给了她无尽的苍凉。那个时代给她的,除了童年,就只剩下荒凉。所以她写《呼兰河传》、《生死场》。
即便如此,她还要说“我不能决定怎么生,怎么死。但我可以决定怎样爱,怎样活。”
萧红的书,会把我们带到一个秘密之境。那里一派萧索,到处堆积着金黄落叶,可是到处是冷冰冰的石凳子。仿佛这还不够,如果秋天读萧红的书,还没有恰到好处,还不够味。真应该是冬天,天寒地冻,四处无人,大雪封路,然后抱着她的书在自己的小床上痛快的读一场。
你就会偷偷地期待冬天了,她有这样的能力。
她生在东北,生在哈尔滨,生在呼兰河。呼兰河是怎样哺育了那样的一个女子,给了她坚强的意志又看着她折损,她比烟花还寂寞。呼兰河传写的是那么清淡,好像不经意间和别人讲着一个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小故事,淡到你不会轻易的悲伤,但是只要你不小心察觉了那悲伤,便万劫不复。凉到了极致,就是那个时期的萧红。
在最深的绝望里,写着最蓬勃的文字。一个破碗,一颗野草,一个丝瓜花,一个寡妇,一个磨倌……无论物还是人,都重新在她的书里活了一次,生存或者死亡了一次。
她写《祖父死了的时候》这篇文章还在说“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在院子里扑蝴蝶。等到祖父死了的时候,我却饮了酒。我懂的尽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间死了祖父,就再没有同情我的人了。死了祖父,剩下的尽是些凶残的人了。”一生那么长,她却反复写着她的祖父,她家的院子。一生那么短,她却学会了告别,她早早的告别了人世,我们还没学会告别那个时代。
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每多一个阅读她的书的女子,就多一个坚韧的灵魂,这样的灵魂一点也不会因为贫困而卑微,也不会因为爱情而失去自我。这样的灵魂应该如萧红一样有自己的内心生活,不期待无望的爱情。
这样的女子也是简爱。有人说不读勃朗特姐妹何以奢谈爱情?没错,在文学史上至今流传不衰的《简爱》谁能不爱?出身低微的简爱面对非常有钱的罗切斯特说“你以为我穷、低微、不美、短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要是上帝赐给我一点美貌和大量财富,我也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身边读张爱玲的有很多,读萧红的好像不多,同样是两个荒凉的女人,张爱玲的凉带着一丝凄美,萧红的凉就只是凉,不能添加任何的修饰了,多加一个字,都只会让人心疼。
萧红很聪明,她没有拒绝命运给她的现实。有时候接受未必不是一种智慧。她一定打算在这个人间好好扎根,所以我们可以在她书中读到有着坚韧生命力的冯歪嘴子。那个顽强的抵抗着命运的冯歪嘴子,现在看来仍旧具有一种可贵的品质。我想萧红真的很懂得何时执着、何时放下。
那个时代的生老病死过去了,轰轰烈烈过去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现在是一个无比灿烂的时代,爱很多,花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