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没说话,那人先叹了口气,“俺们真是倒大霉啦!我在村里,开了个小工厂,哪知道钱没赚着,厂子却开不下去了。”
“怎么开不下去啦?”
“说我们证不齐,不让办啦。我也不懂啊,就问人,说这个事得给领导送礼。后来,我们一商量,就想起钱局长来啦。”
“你们认识我爸?”
“认识!咋不认识呢?好几年前,你爸到我们村蹲过点儿。”
“哦?你们是李家峪的?”
“对,对,孩子,你也知道?”
“嗯,我还去过一次呢,我爸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呢。”
“对,对,你爸可是个好人啊,现在村儿里的人提起钱局长来,还都夸他,不但想法设法为村里办事,还资助过村子里的贫困大学生……”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进来坐吧,慢慢跟我说。”听到两个人竟然认识父亲,而且是从他曾经蹲点调研的村子里来的,钱战对他们的戒心一下子便消除了许多,更想从他们口里打听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便挪开凳子,把他们连连往屋里让。
“没事,没事,”两个人客气着,跟着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接着说道:
“我们就想着,找找钱局长,让他给帮个忙,看能不能把厂子办起来。可是一想,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吧,可是又不知道送啥好,拿点钱吧,也怕你爸不收,就找人一打听,听说钱局长喜欢画儿,我们就找了个人,从省城里花了1万块钱买了张画儿,给你爸送到了家里。”
“等等,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也就是今年春天。到了家里,钱局长还记得我们,答应给想想办法,不过死活不要我们给他带的东西。后来我们硬是给他留下了。”
“今年春天?那时候,我爸是什么样的?”听到他们不久之前见过父亲,钱战心里一热,赶忙问道。
“唉,老啦,头发白了好多,人也瘦得厉害,脸上也全是皱纹。那时候,家里就他一个人,看着也挺孤独的。孩子,你那时候去哪儿了。”
“哦,我在外地。”钱战简单地说了句,便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回去了,在家里等信儿。结果怎么等也等不来,到城里一打听,才知道钱局长没了。这下子,厂子的事情,我们只好再找人了,结果没想到那么难,钱又花出好几万,厂子还是开不起来,早先时为了这个厂子,还跟人借了点钱,现在人家又来要债。实在没办法,就想着把送给钱局长的那张画儿要回去退了,哪怕不能把钱全退回来,多少也是点儿。就来了几次这里,结果每次都没人,人家告诉我,钱局长家里一直没有人,别来了。把我给愁的,那也是没办法!后来,有天和凳子喝酒,他给我出了个主意,他是锁匠,会开锁,反正钱局长家里没人,干脆自己进去,咱也不拿别的东西,就把那张画儿拿走就行。我喝了点儿酒,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也是实在太困难,对不住钱局长了……”那人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眼圈一红,把头低了下来。
“这事不怪旺叔,都是我的主意,”板凳一直沉默着,听旺叔说到这里,便插嘴进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钱战想了想,倒还真不能怪他们。就问:
“你们送给我爸的是张什么画儿?”
“是一只大鹰!黑白的!”
“哦,我去看看,你们先等一下。”钱战说着,想起来刚才在父亲的书房里翻东西时,倒是发现了一只柜子里藏着一些字画卷轴之类的,便进去,一幅幅打开,果然有一幅画着雄鹰的写意画,画面上,一直展翅的雄鹰正在飞翔,右上角则写着四个大字:鹰击长空。后面是落款,他看了一下名字,闻所未闻!这样一幅画,会值一万元?他颇有些怀疑,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但是,自己对书画也不懂,只能姑且信之了,又不是自己要买!
他一路想着,把画拿给了旺叔和凳子。旺叔接过来一看,连连点头:“就是这张,就是这张……”
“那你们就拿回去吧!”钱战说道。
“孩子,太谢谢你啦,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您们千万别客气,倒是我挺好不意思,把你们当成了坏人,还……还挺疼吧?”
“没事没事,是我们做事太莽撞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两个人说着,连忙站了起来,看样子,就想要告辞出去。钱战连忙又让他们坐下来。
“你们再呆一会儿,关于我爸,你们听到过什么事吗?”
那两个人一愣,一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那关于他为什么自杀,你们听说过点什么吗?”
“这个呀,我们还真没有,要不是后来上来找你爸,连他不在了都不知道呢。”
“哦——”钱战有些失望,又问:“那有一家新成化工实业公司,你们知道吗?”
“知道!”
“你们知道?”
“嗯,我在里面上过一年班儿。”旺叔回答道。
“什么时候?”
“一直上到了去年夏天,后来我就出来,准备自己办厂子了。”
“哦?那您对那个厂子知道得多吗?”
“好多人我都认识,那个厂子可大了。大老板是从镜川来的,人家在好多地方都有公司。”
“那个大老板叫什么,您还记得吗?”
“记得,厂长给我们说过,大老板叫于大海。”
“您经常见他?他年纪多大,长什么样?”
“就见过一次,是他来给我们开大会,远远得没看清楚。”
“那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嗯,我的大名叫于小海。大家都说我是他弟弟,那还能忘了?”
“您的名字叫于小海?那怎么我听他——凳子喊您旺叔啊?”
“我小名叫旺财,他们叫我旺叔叫习惯了。”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于大海,回头要查一下这个人。钱战心里想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于总在镜川的公司叫什么呀?”
“好像厂长说过,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旺叔想了想,说道。
“你们厂长是哪儿的?你还能联系到他吗?”
“厂长也是外地人,我倒有他一个电话号码,不过好久没联系过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儿。”
“哦,那你把他的号码给我吧,我想找他了解点儿事,他名字叫什么?”
“姓韩,俺们都叫他韩厂长。电话是……”旺叔拿出手机,找到了号码,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钱战记好之后,又问:“对了,据说那个公司里发生过意外,死过两个工人的事情,您们听说过吗?”
“嗯——有……”板凳听到问这件事,刚说了声“有”,话头便被旺叔接了过去:“有一次跟人喝酒,听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厂子大的很,有上千工人,又不是我们车间的事儿,闹不清楚。”旺叔答道。
“哦,那好吧,谢谢您了,我记一下您的号码,说不定以后还要找您问点事情。”
“行,行,没问题。”旺叔说着,又把自己的号码念了一遍,问道:“孩子,还有别的事情没啦?这么晚了,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钱战想了想,说道:“没啦?您们在哪里住呀?远不远?”
“不远,就是旁边的小旅店里。”
“哦!”钱战听了,点点头,刚要送客,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问,登时把旺叔问了一个满脸通红,于是,凳子说话了:“是我开的门。”
“怎么开的?”
“我是个锁匠,差不多啥锁都能打开。”
“哦?还真有这样的技术啊?你是拿什么打开的?”
“是这个!”凳子见问,便从口袋里拿出一跟粗铁丝一样的东西给钱战看,“就是这个,把它塞进锁眼里,一拨就开了。”
“哦?这么简单,你再给我演示一下我看!”
“行!你拿把锁子过来。”
钱战眼睛在客厅里四处一扫,看到电视柜的玻璃门上的那副金属锁,便指了指,对凳子说:“你去把那把锁打开我看看。”
凳子听他这么吩咐,也不说话,起身到了电视柜前,把那段铁丝往锁孔里一塞,手一转一动,只听咔啪一声,电视柜的玻璃门便开了。
“这种锁简单,好开。”凳子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挺厉害呀!”钱战忍不住叹道,“你能把那个东西给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