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刀的尸体
躺在塑袋裡的小刀,两眼微张,脸色发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新鲜的尸体,还是伙伴的尸体,反胃的感觉又冲上喉头,我扶着车尾乾呕了好几声。
中哥从车内取出铁锹,扔给我,手指着杂草中的墓碑,要我随意挑一座墓碑,在它前头挖坑。
挖坑我没意见,但为何要在墓碑前挖呢?我实在搞不懂,但听话照做就是我们这一行的宗旨。我选定了其中一座杂草较少的墓碑,拿起铁锹勐挖,嘴裡不断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找我麻烦。
墓碑前的土像擦了印度神油,硬得不像话,我手脚併用还是只能挖起一小撮一小撮的碎土,但挖过一个阶段之后,下层的土壤变得异常鬆软,一挖就是一大把,我越挖越快,越挖越快,突然,土中冒出了一个不自然的深蓝色布料。
我一看,惊觉是一件寿衣,那是一个尸体的左手臂,仔细端详,他的手指已经被我铁锹给敲断成好几截,我马上惊吓地退后。
「中哥...有..有人在裡头耶。」
中哥从车内探出头说:「什么人?」
「有一个死人。」
「墓地裡有死人你告诉我干嘛。」
我想想也是。
「那我...继续挖吗?」
中哥走近,观察了洞的深度说:「继续挖。」
我避开那具尸体,从他边上继续挖深,气温很低,但我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滴落。
「可以了。」中哥再次走近,我已挖出一个能装下姚明的大窟窿。
我扔了铁锹,屈着身子喘气。
「来搬。」中哥站在车厢旁命令着。
我擦了擦汗,走回车厢,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死人居然就是小刀,几天前才刚一起出过任务。
我将黑色塑袋打开,小刀全身佈满血迹,胸口有一枪伤的痕迹。
「中哥,连袋子一起埋进去吗?」
「袋子很贵,把他抬出来。」
我不知从何下手,才刚抬起小刀的左小腿,血马上像融雪的滴落,因为塑袋底部早已沉积大量鲜血。
中哥阻止了我,他面有难色地用一根树枝翻动小刀的身躯。
小刀的尸体面色发白,但还未死白,尚存一丝活人的血色,额头上有一块被敲击黑青。身上是他最喜欢的黑色皮外套,右手腕上却不见那隻劳力士的绿水鬼。
果然是不祥徵兆,几天前随口开的水鬼抓交替玩笑,现在居然成真了。
「整袋抬过去吧。」中哥将拉链拉上。
我跟中哥费劲一人抓头、一人抓尾把整个塑袋抬了起来。小刀还他妈真重。
这塑袋表面光滑,完全没有施力点,好几次我都差点把小刀摔到地上。
走近窟窿时,中哥开口问:「你煎过荷包蛋没有?」
「没...没有。」
真是跳tone的问题。
「喔。」
到洞窟旁,我俩暂把小刀放下,中哥撕开拉链说:「来,把他翻下去。」
「这怎么翻?」
「唉,你会煎蛋就知道了。」
中哥用右手做了一个“翻蛋”的动作。至少他是这么说。
「人翻进洞裡就对了。」
我模彷着动作,摆盪起塑袋,手腕一个发力,小刀就依牛顿运动定律从袋中飞出,他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摔进洞窟,儘管飞行距离够了,但降落却不太顺利。小刀脸部朝下,姿势像在吃土。
「把他翻回正面吗?」我问。
「翻你妈,你以为真的在煎蛋啊。」
中哥把塑袋中的血小心地倒进洞窟,倒完之后,中哥使了个眼色,我便拿起铁锹把洞填满,一撮撮的碎土,撒在小刀的背上,渐渐地,将小刀全身掩埋。
填平后,我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提着铁锹走回车上。
离开前,我回头望了那片墓地,野草还是随风摇曳着,景色依旧。唯一的差别就是有座墓从单人套房升级成双人雅房。这改变大概一辈子也没人会发现吧。
中哥发动引擎,又啃起了一根小黄瓜。
返途时,天空还是一片昏暗,空气中夹杂着雾气,前方的道路一片迷茫。
我心中不断想着小刀的死因,是前几天他跟我提过的秘密吗?还是那隻手錶?
「中哥,为什么小刀会死。」
「不关你的事。」
「是不是跟手錶有关?」
中哥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你下午有空吗?」他改问。
「有。」
中哥将没握住方向盘的右手掌伸到我眼前,上面有一串模煳的字。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照着念了出来。
中哥马上把手收了回去。
还说是屁话,居然抄下来了。
中哥改伸左手到我面前,上头是一串地址。
「今天下午一点去接她。」中哥说。
谁啊?但我很快地把地址存进手机。
「需要电话吗?」
「中哥,这个人...是谁啊?」
「喔,忘了说,她是雪儿,宏仔的老婆。」
宏仔总共有四个老婆,据说雪儿是第三任,而第四任是这两三个月内新增的。
「我要接她去哪裡?」
中哥想了一下说:「下午茶。」
「老大要找我?」
「乾宏仔屁事。」
「那要我干麻?」
「你他妈要问几次?」中哥大声说,「一点去接雪儿吃下午茶。」
「好...」
这一切来得莫名其妙,但中哥的语气凶狠,态度让我不敢再多发问。
还是老话一句,“听话照做”在这行就是硬道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