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高悬挂在房梁上的那把挂面,梅妈躺在炕头,禁不住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心里暗暗得意起来!梅爸虽然瘦小,皮肤黝黑,在农村算不上一个好劳力,可是梅爸头脑转得快,而且是吃着商品粮的公家人。在农村,能嫁给这样的一个小能人也是心满意足了!这不,梅爸还是真有本事,不知从哪里淘回一把挂面,专让梅妈坐月子吃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山村,买布需要布票,买白面需要粮票,至于挂面那属于稀罕食品,普通家庭是没有实力买到的。“老天保佑,这胎能生个儿子……”梅妈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这已经是第三胎了,老大老二都是女孩,虽然女儿们可爱漂亮,但是在农村,没生个儿子,是对不起能干的梅爸的。虽然梅爸没有当面说起,但梅妈还是听见那次梅爸与梅奶的“密谋”:三胎如果还是女儿,那就送人吧!自从那次,梅妈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添一口人,就增加一份负担。唉!如果是女儿怎么办?送人?心在滴血。还是祈祷送子娘娘送一个儿子吧!
吃过早饭,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梅妈知道,今天可能要生了。生孩子需要耗费体力,梅妈已有过两次体验。不管怎样,积攒一些体力还是至关重要的。望着头顶那把挂面,梅妈终于下决心,用竹竿挑下,用来补充体力。
蓝色的柴火舔着乌黑的锅底,细长的挂面在大铁锅里欢快地舞动着,灶台边除了阵痛的梅妈,还有两个伸长小脑袋的女孩。两双小眼目不眨经地盯着那口大铁锅,时不时地吞咽一下口水。
唉!叹一口气,梅妈还是将挂面挑在两个孩子的碗里,正儿八经的清汤挂面,只有那滴老陈醋增添了一丝酸爽。姊妹俩一人捧一个碗,小脑袋俯在碗里,只听见吃面“呲溜,呲溜”的声音,几分钟就将一把挂面吃得一干二净。心疼孩子的梅妈怎会责怪仅有四五岁的无知小儿呢?靠在炕角的梅妈,痛时,抓牢炕头的被褥,好时,啃一口玉米面窝头,还是祈祷能生个儿子,实在不想再遭这份罪了……炕的另一角,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满头大汗的妈妈,偌大的窑洞,只有两个孩子伴着一个产妇。
“哇哇”随着一声声啼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了。“快去喊你奶奶。”梅妈大声地叫喊着。姊妹两个急匆匆地冲向前院。一个老太太拿着一把剪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窑洞,讲究地将剪刀在柴火上进行烤火消毒。“又是个闺女,送人吧。”剪断脐带,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幕降临,梅爸也收工回家了。“不能送人,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想要儿子,我可以再生……”梅妈竭斯底里地呼喊。梅爸彻底蒙了。三女儿虽然刚出生,但是浓眉大眼,很是讨人喜欢。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梅爸的心碎了,他又怎能忍心将亲生骨肉送人呢?“不送,生儿子的事,以后再说,先坐好月子,养好身体。今天去县城,我又淘回一把挂面,知道那把挂面你会让给孩子的……”
梅妈的心被彻底融化了,嫁这样的男人,再遭一次罪,也心甘情愿!这次,由梅爸守护,梅妈将一碗挂面吃了个底儿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