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手画下的一笔,可能就是别人的一生。
我总觉得最值得买的书就是人物传记类的书。因为不论何时,你从书架上取下翻看它,都会是很好的一个故事。不得不佩服林语堂先生把这一点做的淋漓尽致,他让每一段话都有意义,每一段话都有趣可读。
人物传记拉好时间线是必要的,但时间里的故事也是不可或缺的。故事当然能够提高传记类书籍可读性,但能不能讲好故事一直都是影视文学的问题。不过显然,林语堂先生讲得很好,他在讲苏东坡的故事时也不忘挖掘其他配角的故事,他不专注于只讲一个人的故事,他甚至用了一个章节的笔墨来讲述王安石的故事,展示的便是当时苏东坡所面对的局势和人心。这就能让整个历史环境更加饱满和充实。
此外,想象力也是传记类书籍最不可缺的,它甚至应该大于小说应有的想象力。在你用笔勾画历史的生命时,你就会明白正史留给你的内容是多么的模糊。苏东坡贬谪升迁数次,而每次经过不同的地方,林语堂先生一定要描摹那里的景致。他写得很有耐心,一定要一字一句的写出苏东坡曾看到的景象,而且要写出其中的不同。我印象很深刻的是这一段话,是苏氏举家进京经过巫峡的一段:
现在他们的船进入巫峡了,巫峡全长五十里。高山耸立,悬崖迫人,江面渐窄,光线渐暗,呈现出黎明时的黄昏颜色,仿佛一片苍茫,万古如斯。自船面仰望,只见一条细蓝,望之如带,那正是天空……此处,高在山巅,天与地互相接触,风与云交互鼓荡,阴阳雌雄之气,获得会合凝聚,是以“巫山云雨”一词,至今还留为男女交欢之称。峡内空气之中,似乎有神仙充盈,而云雾之内亦有精灵飞舞。苏东坡青年的理性忽然清醒。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看,林语堂先生的文字特别丰盈,而这种风格绝不是仅仅坐在书斋里就可以获得的。我们不能不佩服林语堂先生感官、共情心理和想象力的高度相通。过巫峡这一段的视角由近及远,由高再到低,不仅仅写出了景致,还将山谷的“神”和“气”写了出来,最后引出“苏东坡青年的理性忽然清醒”,承接得极其自然。除了对景色和人物之间关系的想象,林语堂先生安排人物与人物之间对话的想象力也是生动有趣,他让你相信这就是快乐积极的苏东坡会说的话,这就是“拗相公”王安石会说的话,这样的例子不胜繁举。
苏东坡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记忆。但林语堂先生留给我们的是一个鲜活的快乐的苏东坡。苏东坡有他心灵的喜悦,思想的快乐。而在林语堂先生的文字中,我们也能奋蹄蹴地,骅骝长嘶,不忘来时,且看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