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近视眼。
七年前烈日当空的某一天,我努力睁着刚刚做完散瞳怕见光的眼睛,以眯着眼的模糊视角看这个世界,从此带上了人生的第一副眼镜。
如果你是近视眼,我想你一定明白半米开外难辨雌雄的感受,就好比你站在地球想看清那个看不清的月球表面一般,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一个天文望远镜,你一定会因为想看到清晰的月球而不假思索的用上。
而那个望远镜,就是我的眼镜。
它使我能清晰的看到远处来者的面孔是锥子脸还是大饼脸,清晰的看到黑板上老师写下的是sin还是cos,在篮球课上清晰的看到篮筐和向我砸来的篮球。
同样,它也让我清晰地看到了工作时在茶水间偷懒的同事,看到了众人认可的好作品里小小的瑕疵,看到了闺蜜花费两小时涂抹掩盖住的青春痘。
是的,我想看这个世界,用最清晰地视角。
就这样,鼻梁上的眼镜在这七年间换了四副,好像它也在过春夏秋冬只是以七年为一轮回,而每次更迭都伴随着度数的增长。
于是,推眼镜这个动作似是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我以为这个习以为常的动作会一直保持下去,因为我不能离开眼镜,就像我想眺望月球不能不借助望远镜。
但是,似乎习惯也有七年之痒这一说,我就这样理所应当的进入了与眼镜的七年之痒。
某一天,当我看到长年累月戴眼镜而在鼻梁压出的痕迹第一次产生了反感之心,第一次觉得我无数次推的鼻梁上的镜片是那样的厚重,是的,厚重的让我想要丢弃。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更多次,因此终于在某一个不堪忍受的清早,我像往常一般拿起眼镜,没有戴上,而是把它放到了眼镜盒里。
我走出楼门,用七年前那个眯着眼模糊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
我忽然觉得,这世界仿佛比七年来我看的每一刻都美。
我走在街上穿越人流看不清旁人急忙奔走面无表情的冷漠样貌,看不清散落一地的凋零落叶和街角发生的争吵。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因为我看不见。
于是,我忽然明白我厌恶的不是眼镜在脸上压出的痕迹或是厚重的镜片,而是这个分外清晰地世界。
因为看得太清,而变得斤斤计较。哪怕是路人冷漠的眼神、闺蜜脸上的青春痘、街上未清扫干净的落叶,只要落入眼里便要计较三分哪怕是街角传来的争吵。
好像这一切都与我有关,因而像一只猫头鹰,转动着敏捷的双眼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
就像是月球那凹凸不平的表面,因为看的太清而丧失了我们本该保有的距离与美感。
难得糊涂,不如说难得模糊。
写到这,闺蜜放下刚涂完的bb霜,叹息一声“又长了个痘。”
紧接着又问 “布吉,你看我美么?”
我转过头,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眼镜盒,说
“美,特别是在我不戴眼镜的时候。”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小黄人在空中翻滚一圈而后砸到我的床上。
“切,看不清才美,看得清就不美了对吧?”她一边看着我一边气鼓鼓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
“对,看不清的时候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