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心理学提到,在激情状态下,人能做出平常做不出来的事,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潜能,也能使人的认识范围变得狭窄,分析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降低。而爱情,是一种典型的激情。
由于李多福依然活着,董天放故意杀人的罪名便不成立,且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董天放最终被无罪释放。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李多福还活在世上。或许,当年李多福只是暂时休克,匆忙之下,掩埋得不深,而恰好又下着暴雨,由此逃过一劫。
人总以为足够了解自己,而事实上,没有置身于极端处境中,谁也不知道心底潜藏着一个怎样的魔鬼。像电影《少年派的奇幻之旅》,阳光善良的派在生命面临威胁时,吃了妈妈的尸体。若非生死攸关,若非精神肉体饱受煎熬,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几个月的担忧焦虑,刘月娥明显消瘦衰老了。当看到丈夫从看所里走出来,她只觉恍如隔世,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爸爸……”董笑嫣一开口已红了眼。董天放腾出另一只手,也把女儿搂进怀里。
“咔擦咔擦。”
听到快门声,一家人都冷静下来。
“凌志飞,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把我们变成新闻人物。”董笑嫣嗔怒。
“我哪敢呢。不过给你留个纪念罢了。劫后余生,值得庆祝。”凌志飞调皮地眨眨眼。
“这位是?”董天放疑惑地望着女儿。
“叔叔,你好。我叫凌志飞,我是笑嫣的男——”凌志飞见董笑嫣拿眼瞪他,旋即改口,“男性朋友。我们见过的。恭喜叔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哦,哦。你好,小伙子。”董天放客气地招呼。
一辆黑色别克车停在身旁,许子峰开门下车。他冲董笑嫣点点头,径直走向董天放夫妇:“叔叔阿姨,我来接你们。”
“这……”董天放和刘月娥面面相觑,不知坐谁的车好。
董笑嫣惊讶地望着许子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今天是有预约的。董笑嫣本没打算惊扰任何人,奈何凌志飞消息太过灵通,早早在这候着了。爸爸释放的日期,她只和伊雪提过,许子峰又是如何知道的?伊雪说的?不应该啊。伊雪本打算找许子峰咨询,后来知道了董笑嫣爸爸出事了,这两个月尽陪着董笑嫣东奔西走了,自己的事情都丢一边了。她跟许子峰应该不认识才对。可是,许子峰却这么神奇地出现了。
“我是担心笑嫣见到你太激动,开车不稳。既然笑嫣已带了朋友来,那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回去好好休息。”许子峰说罢,开车扬长而去。今天,他一结束咨询就匆匆赶来。老远就见到凌志飞和董笑嫣在轻松说笑,几乎未经思考,就一踩油门过来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今天他若不出现,那么,他和董笑嫣之间就永远是这种疏离客气的师徒关系。而他,不愿意这样。
车子驶离后,他蹙紧眉头,深悔自己的唐突。其实,他可以事先跟董笑嫣打个招呼。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开不了口。他原本打算开车经过看守所,装作偶遇,然后顺道送他们回家。可惜遇上了好事的凌志飞……
一路上胡思乱想,差点撞上来车。司机摇下车窗,面目狰狞,唾沫横飞,但许子峰完全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梦游般地把车开走了。
这是怎么了?许子峰很不喜欢自己这种状态,扭扭捏捏,魂不守舍,有种强烈的失控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研究理情疗法,对自己的情绪掌控向来很好。而董笑嫣总是会招惹出他不理智的一面。难道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是这样的吗?她居然打破他的底线,使他录取了一个非学院派的咨询师。
社会心理学提到,在激情状态下,人能做出平常做不出来的事,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潜能,也能使人的认识范围变得狭窄,分析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降低。而爱情,是一种典型的激情。所以,由于爱情,许多艺术家创造出传世名作,但更多人在恋爱中智商变成零。许子峰,你的理智呢?你的智商为零了吗?
爱情?居然想到这个词?难道,他真爱上这个小丫头了吗?
不可能,他许子峰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许子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开始气定神闲地开车。他的生活再也不会有意外,特别在感情方面,更不容许有意外。
凌志飞心情很好。怎么说,他也算在董笑嫣家“登堂入室”了。临出门时,刘月娥还嘱咐:“小飞,有空常来玩。”这称呼,多亲昵呀,就像在喊亲女婿。
一路上,他一直乐呵傻笑。笑得董笑嫣莫名其妙。
“凌志飞,你被点了笑穴吗?”
“没有呀。”
“没有,你一直傻笑什么?小心脸部肌肉抽筋。”
“你嘴巴怎么那么损呢?”凌志飞斜睨她一眼,旋即笑得一脸谄媚,“不过,我很喜欢。”
“瞧你这一脸哈喇子。我可不喜欢你。”
“口是心非是女人的通病,我懂的,嘻嘻……”
“我跟你讲不通。如果你想跟我做哥们呢,我无限欢迎。但是,你若心怀不轨,趁早死心。你不是我的菜。”
“这话你都说好几次了。我不是你的菜,我是你的饭嘛。你身边除了我,就剩那个面瘫。你好好一个南方人,难道不吃米饭,天天喝面汤吗?”
面瘫和面汤,他居然转换得这么溜,董笑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说他,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面瘫能有什么反应?”
“好啦,人家也是会笑的,你别左一声面瘫,右一声面瘫的。”董笑嫣想起许子峰的笑容,真好看。
“不叫就不叫吧。我先回去了。因为你爸爸的事,你生日都没好好过。我给你补过一个。你等着哦,有惊喜……”
“喂,不用麻烦啦。”董笑嫣话音未落,凌志飞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真是疯一样的男子。”
董笑嫣回到家,爸爸和妈妈正坐客厅里聊天。曾经习以为常的画面,如今看来是那么温馨幸福,教人几欲喜极而泣。原来,失而复得的感觉是这样的,它让最微不足道的地方也弥足珍贵。
“嫣儿,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决定把李多福接过来,进一个条件相对好的疗养院。尽我们所能,给他最好的照顾。”
“爸爸,你……”
“虽然法律判我无罪,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在我心里,我是有罪的,我只想做些补偿。”
“爸爸……”董笑嫣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高兴,爸爸终于有机会解开心结,也很高兴,李多福可以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他现在已经痴痴傻傻,这纵然遗憾,但活在自己的世界,忘了前尘往事,忘了家破人亡的悲怆,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