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三点一刻出发前往青城的列车,我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一声滴滴的短信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到那个初秋天气,我和他那段与牛板筋扯不断联系的美食情缘。
大学里学习之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就聊QQ,那时流行交网友,我在QQ上设置了添加申请,一般人加我都会提前查看一下基本资料,斟酌半天我才会加,那天正查阅学习资料一个头像闪烁不停,打开一看个人设定里有这么一句“吃货的心情你最懂,吃进去的是美食,留下的是难忘的回忆”,同样作为一枚资深吃货的我觉得这句话打动了我,就直接通过验证加了好友,他的网名叫“一根筋”。
彼此互通了个人基本资料,得知他在青城的另一所大学,比我小一届,年龄却长我一岁。从聊天中感觉我们是两个性格的人,他深沉内敛,我乐观活泼。我问他为什么起了这个网名,他说一是他喜欢吃烤牛板筋,二是现实中他也是一根筋,认准了什么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聊学习聊生活聊美食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尤其一聊起美食彼此就涛涛不绝,我们都几乎吃遍了青城的小吃,彼此却都最爱吃我大学周围八一市场夜市的张大爷牛板筋,他说哪天请我去吃,我随口回了句好的,彼此留了电话,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也并没有当回事。
过了些天,学校通知我们搬宿舍,从旧楼搬到图书馆对面的新楼里,他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作为宿舍舍长的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宿舍里几个姐妹的东西都需要搬腾,新楼离旧楼中间还需要过天桥走好长一截路,有自愿当免费搬运工的就用一下吧,何乐而不为呢!见到他时他还领着一哥们,二话不说一阵功夫就帮我们把东西全搬过去了,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晚上8点了,想着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帮忙,我有点不好意思,就说我请你们去吃烤串吧。
三人来到我们之前说过的那家张大爷牛板筋烧烤摊,张大爷冲我俩微微一笑,说原来是你们啊,今天怎么有空一起来呢?我俩相视一笑,说我们也才认识。然后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张大爷,来20串牛板筋。这就是所谓的吃货的默契吧。我们就像早就相识的朋友一样边吃边说,临吃完该付账时我一摸裤兜,尴尬得我脸红到脖子根,承诺请人吃饭的我却忘带钱了,有他哥们在,我又不好意思直说,就走到他跟前,轻轻用手拢住嘴说真不好意思,刚才只顾搬家忘带钱了,他说本来也打算他请我,怎么能让女生付钱呢。我惭愧得说那下次我请你好了。后来他说,看着你那天的窘觉得满可爱的,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天过后,我们只是隔几天互相打个电话,聊聊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事,直到有一天晚上下课,他说他在张大爷牛板筋等我,问我有空没,陪他坐坐,挂断电话我就去赴约了,因为还没忘记上次还欠他一顿饭。我到时,看见他坐的小桌旁已经有好几个空啤酒瓶,他瘦削的脸已微微发红,显然已经有点醉意,他抬起头用暗淡的眼神望了一下我说坐吧,陪我喝两杯,我刚倒了一杯啤酒,只听他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小红?我对你那么好,你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我。
趁着酒劲,我了解到,小红是他的初恋,高中同学,现在在上海读大学,他和他的高中宿舍好友同时喜欢上她,小红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他最爱她的头发和眼睛。高中时他省吃俭用用余下的钱给他买花,请他吃她最爱吃的烤牛板筋哄她开心,大学时他勤工俭学把省下的生活费寄给她,让她吃好穿好别委屈了自己,可她还是离开了他,而且他千里迢迢坐火车去上海偷偷看她,却在学校周边烧烤摊看到她正嘴对嘴喂他那高中宿舍好友吃牛板筋,他什么也没说,像泄气的皮球,一个人赶了回来,我看到的正是刚赶回来的他。他边说边将一块牛板筋使劲在嘴里嚼着,咬牙切齿,反复咀嚼却无法下咽,泪水沿着他的眼角喷泄而下,他呜咽着,痛苦得哭起来,我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就默默地陪他坐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突然擦干泪水,平复情绪,用力按下一个一个数字健仿佛按着一块块坚硬的石头,拨通了电话,只听他说:小红,我离你这么远,无法照顾到你,给你安全感,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在你身边给你温暖,你就忘了我吧,我也有了新的女朋友,让他跟你说几句话。我接过电话,看着他望着我期待的眼神,只能替他把谎话说下去。我说:你是他前女友吧,他现在正请我吃烤牛板筋,他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我爱他。还没等我说完,那边电话就挂断了,他放声大哭,最终我打车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他送回了学校,那天的牛板筋烤得金黄酥脆,可是我们谁也没真正吃下完整的一串,我吃下的两块也噎在喉咙里,喝了半杯啤酒才冲下去。
之后,他因为英语四级不过,亲自过来学校找我帮他讲解英语语法,我就顺便让他帮我解答一下线性代数,彼此渐渐熟悉起来,那个学期我们的学习因为互补都拿了一等奖学金,偶尔学习累了我们会一起去吃张大爷牛板筋。他还会偶尔侧面打听小红的消息,给小红同学邮寄钱让转交给她,听到小红遇到不开心的事他依然会急得手足无措,看着他那为她操碎了的心我既忌妒也无奈。
他为了给她寄生活费课余时间打零工累瘦了一圈,我想直接帮他又怕他不接受,就偶尔趁他不注意将一张50元或100元钱夹在他书里,等他回到学校我再发短信告诉他让他别太节俭了,去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被同学看到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大家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只有我知道,有小红在,我不会走进他心里。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们这对不是情侣的情侣穿过情侣衫,我坐过他的两轮自行车,他吃过我给他送去的热乎乎的烤红薯,我们一起看韩剧《浪漫满屋》,他说他喜欢宋慧乔,因为小红长得像她,我说我喜欢rain,但我没说其实他长得像极了他。当然隔段时间我们总会去吃一次张大爷牛板筋,感觉每一次似乎都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比如一起运动后去吃感觉清新甘醇,烤出好成绩去吃感觉劲爽筋道。
早他一年毕业的我选择去异地读研,他还在青城读大四,偶尔还是会打电话,聊起彼此的生活还有张大爷牛板筋。再后来,小红遭到了他高中宿舍哥们的背叛重新回到了他身边,我嘴里说着祝福他们,心里却有淡淡的忧愁,怕他再一次受伤,也怕他从我的世界里淡出。那段时间我们的电话变少了,只偶尔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只是有一次,他半夜两点打给我说想考我所在的大学一起读研,我才知道他原来再次失恋了,小红这一次换了电话,他彻底联系不上了。他说他那天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的背影特别像我,他猛追了过去,由于急刹车差点撞上那个人,待她回头发现是一大妈,大妈还骂他是冒失鬼,他还说好想有我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去吃张大爷牛板筋。听着他一会伤心一会开心的诉说我陷入了沉默。
读研那年我看了5遍《浪漫满屋》,一直梳短发的我第一次烫了像宋慧乔一样的大波浪卷,像她在剧中的发型一样扎了两个小辫,穿了和她同款的韩式背心短裤,为了再见到他给他个惊喜。暑期放假第一天我就乘车回到青城,夜晚时分自己先来到原来张大爷牛板筋的所在地,却发现已物是人非。
还是卖烧烤的小摊,却换了一个年轻人,他梳着短发,发稍微微向上翘起,穿着一件米黄色rain同款T恤,他正在炭火边一手翻着牛板筋,一手扇着扇子,白色的牛板筋在炭火的烘焙下渐渐变黄,他撒了油、孜然、醋和盐巴,发出滋拉滋拉的声音,看着他娴熟的背影,我的眼眶湿润了,正是“一根筋”在烤我爱吃的牛板筋,吃着散发着淡淡孜然和着酸味的牛板筋,两个“一根筋”同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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