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岁月可回头(一)

图/黎藜


01

转眼已是十年,李逍遥和赵灵儿犹在,而我们,却已经物是人非。

有一次林洋问我,“苏晓,你说是十年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我傻傻的回答,“十年后我们就是李逍遥和赵灵儿。”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十年是个很久远的词,我们要用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走得过去。

二零零六年的时候,仙剑一已经上映一年,一向不爱看电视剧的我,在那个时候深深的迷上了这部剧,每天放学回家飞快的写完作业,就跑到电视机面前开始看。不管它播几遍,我都会看,不厌其烦。第二天到学校,就给林洋讲我都看了些什么,林洋从不烦我,每天都听我喋喋不休的说,有时候我问他,“林洋,你不觉得我烦吗?”林洋总是无奈的说,“我哪敢嫌您烦啊,不怕我妈剥了我的皮。”

林洋是我舅舅家邻居的小孩,我小时候很喜欢去舅舅家玩,一来二去就和他们家很多邻居都混熟了,尤其是林洋家。林洋的妈妈很喜欢我,说我乖巧懂事,听话,嘴还那么甜,每次林洋欺负我的时候,他妈妈都会替我教训他,我就在旁边看着林洋幸灾乐祸的笑,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多么有心机啊,小小年纪,就学会在大人面前装乖巧懂事了。被教训了几次之后,林洋再也不欺负我了,每次欺负我最后都是他吃亏,后来我们定了几个不平等条约,从此以后就和平相处。他说,“苏晓,当年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的时候没找你去真是可惜了。”我引以为豪的说,“那当然。”

时光就在我们的打打闹闹中飞快的溜走,转眼我们已经从小屁孩长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很幸运的,我和林洋同校同班,我要和他做同桌,他如临大敌的说,“苏晓,你要是真和我做同桌,我明天就转学,我可不想在你的压迫下度过我这么珍贵的青春时光。”好吧,我承认,林洋说的没错,我总是欺负他,以各种名义使唤他,时不时还拿出他妈妈来压迫他,是我也不会选择我做同桌,于是我只能放弃和他做同桌这个想法。

其实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革命友谊,除了上课,其他时间我们几乎都在一起,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不厌其烦的听我说李逍遥和赵灵儿。

02

初三的时候,课程很紧张,我们再也没有时间每天嘻嘻哈哈的玩闹。我理科成绩不稳定,成绩总是忽上忽下,那段时间气氛很紧张,我脾气变得特别暴躁。林洋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总是和我拌嘴,他会耐心的给我讲题,面对我的无理取闹,他总是选择无视,每次我都觉得的自己的满腔怒火遇到了一团带水的海绵,无处发泄。

其实我只是很害怕,不能和林洋一起上重点高中,他那么优秀,我要很努力,才赶得上他的脚步。

后来我们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我问他,“林洋,你怎么受得了那时候的我。”他无所谓的笑笑说,“你没听说过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与女子计较。”他说话总是这么欠揍。

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初三时光,我们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重点高中。开学那天,他无奈的摇摇头,“苏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我得意的说,“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高中我的理科弱势越来越明显,理科学起来特别吃力,每次卷子发下来,他总是感叹道,“苏晓,看来你和理科没有缘分啊。”我不理他,我已经努力了,可是真的学不懂,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我很想学理科,好不容易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难道要因为文理分开吗?那时候我突然有点气馁,我可能一直都追不上林洋的脚步。

填文理分科志愿表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林洋倒是很干脆,拿起我的表和他的表一起填了两个大大的文科就交上去了。我错愕的看着他,“林洋,你疯了,你理科那么好,怎么可以选文科。”他无所谓的说,“我不喜欢理科,再说,你那么笨,总不能让你去学理吧,既然你不能学理,就只能我来学文了。”他说的那么轻松,我第一次被他痞痞的态度感动。认识了这么多年,我竟然第一次意识到,林洋是个多么好的男孩。我的心,遗落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突然为自己曾经想放弃的念头感到羞愧,一直以来,林洋都在迁就我,我究竟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03

我一直觉得,我和林洋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在一起。从小到大我都欺负他,他也不让着我,欺负了他的,他总会找机会报复回来,可是最后,都是我赢了,那时候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挺厉害。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我和林洋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洋说,“苏晓,你说你情商这么低,没有我你怎么办?”听起来多么欠揍的话,可是我却觉得那么温暖。

高二文理分班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和林洋成为了同桌。他问我,“苏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同桌呢?”我不会告诉他,因为在苏晓的心里,没有做过同桌的青梅竹马不完整。

那时候林洋开始疯狂的发育身体,一下子长到了一米八,看着他越蹿越高的个子,我不禁感叹,“林洋,以后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家了,走在你旁边有一种压迫感。”

他本来就长得不错,加上现在个子那么高,一下子就变成了学校比较受欢迎的男生。每次他在篮球场出现,总有女生给他送水,他每次都笑嘻嘻的接过来,顺手递给旁边的队友,然后乐颠颠的跑过来,伸手问我要水,我往他身后看,刚才给他递水的女生正恶狠狠的盯着我。我无奈,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我们是青梅竹马呢。

我总是调侃他,“林洋,我为你挡了多少桃花,你怎么谢我。”他看着我说,“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也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吧。可是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有时候我觉得,林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固执的想,青梅竹马也得有名有份才行。

高三来临,我们在文科班,并没有觉得有很大的压力。不过还是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林洋也很少去打球了,大家都在疯狂的做卷子,背书,尽管没有压力,在这样的氛围下,浪费时间多少会感到内心有压迫感。

我们彻底住进了学校,周末也不再回家,真正的开始了高三生活。

可能大家都忙于学习,终于没有人再给林洋递情书了。我也不用费力想该怎么处理他的情书,以往每次收到情书,他都直接不看扔给我,每次我都要和自己斗争好久,才能决定是直接仍了还是给别人回个抱歉。有时候看着那些情书,我会想,怎么以前没发现林洋这么受欢迎呢?。

04

高考终于到来,考完的那天,我们和以往所有的高三毕业生一样,把书仍的满天都是,大声说,“我们终于毕业了。”

毕业晚会上,大家拥抱告别,轮到我和林洋的时候,他直接跳过了我,我气结,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定揍他,虽然现在不一定打得过他。学校领导讲完话,大家自由活动。我一个人站在人群外围,看到林洋身边围了很多女孩子,心里不是滋味,他一直都很优秀,无论学文学理,他都很优秀。

我看着他的方向发呆的时候,他缓缓向我走来。等我发现,他已经在我身边站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别过头去不理他,他突然把我的头掰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变出了一支话筒,就那样温柔的看着我,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苏晓,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我终于听见他说喜欢我,那一刻,所有人都在鼓掌,我眼里却只看得到他。我们长大了,李逍遥和赵灵儿终于等到彼此长大了。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虽然我们都上了重本线,但是我的分数比他低很多,他说,“没关系,反正我和你报同一所学校。”

他妈妈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来找我,其实我知道,当初为了和我一起学文科的时候,他父母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他又固执的要和我报同一所大学,他父母拿他没有办法,希望我能劝劝他。他妈妈说,“晓晓,不是阿姨不让你们在一起,就算你们不在同一所大学,也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你们还小,不明白现在的坚持对以后的生活影响有多大。” 我想我理解他父母的担忧,我也希望林洋能有更好的未来,虽然舍不得他,但我还是坚持让他填报更好的学校,他生气了,就指着我大声说,“苏晓你是不是觉得你特伟大。”他从来没有那么大声的对我说过话,我也生气了,我吼回去,“那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特伟大,为我学文科,为我放弃读好的大学。”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的我,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他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我错了,晓晓你别哭了。”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报了别的大学,不过他的让步仅限于那所学校在我学校的旁边。

05

大学生活如期而至,我依然喜欢李逍遥和赵灵儿,依然喜欢那些矫情的文字。我买了一张仙剑一的大海报贴在床头,那些和林洋讲李逍遥和赵灵儿的岁月,一直珍藏在我心里。

军训的时候,我们都不许带手机在身边,林洋交手机的时候最后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像老太婆一样叮嘱我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不舒服就要请假,听着听着我突然笑了,林洋问,“你笑什么?”我回答他,“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林洋,我真的很开心。”林洋,我真的很开心,有你在我身边。

军训半个月,我们都晒黑了。林洋来找我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他来。我们互相嘲笑,他牵过我的手,“走,带你去吃水煮鱼,给你补补。”他第一次牵我的手,却那么自然,仿佛我们已经牵过无数次。

林洋几乎每天都会来我们学校和我一起吃饭,我说,“林洋,你总是这么跑来跑去不累吗?”他摇摇头,“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他总是能说出让人感动的话,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没有课的时候,我也会跑到他们学校找他,有时候去看他打球,有时候陪他去图书馆。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奇,我却觉得很满足,有他在身边,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是甜的。

很多年后,想起那时候的我们,都会不自觉的笑,那时候,我们眼里只有彼此,浑身都透着幸福的光芒。

第一个寒假我们一起回家,我爸妈来接我,在车站恋恋不舍的和林洋分开,我却不知道,那一次分开,就是永远,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因为要过年,家里又要打扫卫生又要买年货,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找林洋,刚回到家那天给他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他。我内心忽然不安,打电话到舅舅家去问林洋有没有在家,舅舅吞吞吐吐的说好像不在。我扔下电话就往林洋家跑去,也不管大冬天的天气那么冷。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林洋家门口,使劲儿敲门,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林洋,你开门。我是苏晓,你开门啊。”

舅舅从屋里出来,他拉着我说,“别敲了,他们家搬走了。”

搬走了,才两天,就搬走了。他甚至都没有和我提过一个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计划这场逃离。他没有给我一个理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离开了,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无论我怎么问,舅舅都不肯告诉我他们家为什么搬走,他只说,“晓晓,林洋让你忘了他。”

06

我始终不相信,林洋就这样离开我了。那个会听我喋喋不休讲李逍遥和赵灵儿的男孩,那个为了我学文科的男孩,那个总是在篮球场上冲我招手的男孩,那个每天陪我吃饭泡图书馆的男孩,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可是我找不到他,我去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找他,我多希望在某个地方,他突然跳出来拍我一下,笑嘻嘻的说,“晓晓,吓到你了吧。我一直在呢。”可是,没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真的找不到他了。我想,我会如他所愿,忘了他。

接下来三年的大学生活,我全身心投入学习,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每年都拿奖学金。也有优秀的男生向我表白,可是每次,我都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似乎少了什么,却也装不进去别人。

大四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实习找工作。我记得,今年是仙剑十年,电视上都在说,十年了,李逍遥和赵灵儿犹在,你们还在吗?

灵儿依旧那么漂亮,逍遥哥哥也依旧容颜未改,只有我和林洋,已经物是人非。

最后一个假期,高中同学发起了同学聚会,以前我从未参与过,看着那群熟悉的人,我怕自己会想起他。不过组织的同学说,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大家工作繁忙,可能没有机会再聚在一起了。我还是决定去参加这场聚会。

我没想到,林洋会出现在这次聚会上。看到他的时候,我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消失了三年,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林洋的场景,我会骂他,会打他,会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要突然消失,可是没有一种,如现在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

我那么平静,我都不相信自己可以那么平静。

林洋看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聚会结束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各自散了,只剩下我和林洋。他走过来对我说,“我送你回去。”

聚会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我们一路走回去,他一路无言。我不知道怎么了,当初有无数个为什么想问他,可是现在他真的在这里,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快到我家的时候,他叫住我,“晓晓,你……你过得还好吗?”我也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我只是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我们都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也许我们都知道,无论他当初为什么离开我,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回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让我与他共同面对,我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错过三年,便错过了一辈子。

漫长的十年岁月,哪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回头。

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林洋,仙剑过了十年,李逍遥和赵灵儿都长大了,我们也该长大了,愿你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不会像李逍遥一样孤单。

我想,我要重新开始了,我还有很多个十年,去遇见别人。

没有岁月可回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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