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治学,仲景、东垣同修;老师临证,经方、时方并重。
老师使用时方,每每能用出经方的感觉。
秦某,男,58岁。2010年9月29日初诊。
主诉:间歇性便脓血1年半,近1个月加重。
患者既往体健。去年3月大便脓血,静滴抗生素痊愈。去年6月大便脓血又发,肠镜示“结肠溃疡”,住院治疗1个月,痊愈。
今年3月大便脓血又发,时轻时重,经治疗始终未愈。
近1个月症状较甚。刻下症见:大便日1次,起床即便,溏稀,夹有脓血,腹有隐痛,周身困乏,纳食尚可,睡眠好。舌质淡暗,舌苔白黏腻,脉弦缓。
处方:炒苍术12g,厚朴9g,陈皮12g,白头翁15g,吴茱萸3g,炙甘草3g。7剂,水煎服,日1剂。
2010年10月6日二诊:服4剂,大便中即不见脓血,腹无不适,现大便日1次,偏稀。自觉周身轻快些。舌质淡暗,舌苔薄白黏腻,脉弦缓。
上方陈皮改为9g,7剂,水煎服,日1剂。
后以咳嗽再诊时,自诉上方服7剂后,觉身上更为轻快,因家住外地,故又自行配服14剂,周身轻松,大便成形,腹无不适,停药。至今未发。
老师治疗脾胃病,善用时方平胃散。使用平胃散,往往着眼于“苔腻”。
平胃散四味药,加白头翁、吴茱萸,共六味药,剂量也不大,处方有如经方之简。而4剂便无脓血,取效也如经方之捷。
所加白头翁、吴茱萸两药,又都取自经方。
圆机活法用经方
医者意也!为医者将此意寓于方药之中,便给了方药以独特的生命,让这些草木无情之品具有了人的灵性,效起沉疴。
清代医家徐灵胎说:“草木之性,与人殊体,入人肠胃,何以能如人之所欲以致其效,圣人为之制方以调剂之。”
可见,以药愈病,全赖医者制方以调剂。老师精于临证,处方精简,用药讲究。今整理老师医案一则,学习体会如下。
案例
路某,女,54岁。2010年7月5日初诊。
主诉咳喘、气紧半年余,多方治疗不效。刻下症见畏风怕冷,见风则咳,咳唾白色泡沫样痰,于凌晨4点半到5点左右咳喘较甚。
因怕诱发咳嗽而平素不敢大声说话。口干欲饮,喜食冷但不敢吃,食后气紧加重。平素汗多,纳可,便调。舌质暗红,舌苔薄白,脉细弦。
证属肺寒饮停,风邪滞留。治以温肺化饮、疏风止咳为法。方用小青龙汤加减。
处方:桂枝9g,白芍12g,干姜3g,细辛3g,五味子9g,姜半夏9g,吴茱萸3g,生石膏30g,炒杏仁12g,生甘草3g。3剂,水煎服。
2010年7月8日二诊:患者诸症若失,凌晨已无咳喘、气紧,汗出明显减少(自诉半年来服药许多,却从未有如此轻松)。前方继服3剂,停药。
体会
学习本案,想到如下三个问题:
问题一:用小青龙汤何以去麻黄加杏仁?
《伤寒论》小青龙汤条文下这样描述:“喘,去麻黄加杏仁半升,去皮尖。”
《本草思辨录》卷二这样描述:“……小青龙汤云,喘去麻黄加杏仁……盖麻黄者,上发心液亦下通肾气,小青龙心下之水,已与肾脏之水相吸引,若再以麻黄动其肾气,喘将愈不能止。杏仁肺药非肾药,故去彼加此,所谓用杏仁于横扩兼取其直降者此也。”
麻黄确有平喘之功效,然小青龙汤方中,干姜、细辛、五味子本已鼓动肾中真气温化在肺之寒饮,若再以麻黄妄动肾气,恐怕喘息愈加难平。古人垂训,似不无道理。
当然,小青龙汤确为临证治喘之常用方。
问及老师去麻黄加杏仁原因,回答是“患者汗多而非无汗”。
太阳病,有汗用桂枝,无汗用麻黄,确为临床中言。
问题二:患者畏风怕冷,何以加生石膏30g?
老师说:“临床上关键是要注意病人的‘欲’与‘不欲’,在中医辨证中病人的主观感觉要比体温表之类的客观检测更为重要。”
本案中患者想吃凉的,但是不敢吃,怕吃了气紧加重。
其“欲”为喜食冷,这就是用生石膏的原因所在。
似乎,这种思维正慢慢地被我们所遗落。
问题三:加吴茱萸3g,其意何在?
高老师说:“患者每于凌晨4点半到5点左右咳喘加重,此时正是阳升阴降的时候。清阳不能升,浊阴不能降,故咳喘加重。方中加吴茱萸重在助浊阴之降。”
或问,桂枝亦可降逆,何以不选?
老师说:“桂枝所降为逆气,能降浊阴者,首选吴茱萸。古人说,吴茱萸降浊阴最速。”
近代伤寒大家曹颖甫在《经方实验录》中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吾愿读经方者,皆当临证化裁也。”
老师处方,不仅化了古人的“意”,同时也将自己的“意”倾注方中,圆机活法,灵动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