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故事征文丨奇幻人生

晚上,给第二家学生补完课已经十一点多了。

街上依然很热闹:闪烁的霓虹灯,明亮的街灯;连摆摊的人们都有各自的照明及彩灯,唯恐自己经营的小吃或百货诱惑不了上帝的眼睛。

三三两两,吆五喝六,边走边聊的,屡见不鲜。

但更多刺激感官的,是那些搂搂抱抱的情侣。有太多的女孩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也风情迷人,不乏小鸟般依人或艳妆夺目,这份老练从容,目空一切,反正是我一直没能学会的。

不觉就到了全城闻名的“老扯面”摊子了,这是家经营了近二十年的老牌摊点,面是人工现扯,汤有些酸与辣,葱花儿大都烧焦发黑了,但吃起来味道独特,极度挑战你的味觉,即使同样的价格,连许多专门的面食店也无法与之竞争。

赶上吃饭的旺期,他的摊子旁经常能围几十个人,都是先交钱,然后各自拿着碗在等面。一口大锅专门有三个师傅做拉与扯面的事,两个专门拿着勺子与长筷子给客户挑面。那阵容实在嗨得厉害,但看似简单的一碗面,却硬是再没第二家能做出来那份独特的酸辣香。

“老扯面”的老板是外地人,姓陈,起初是老陈两口子做,后来就雇人,再后来一下请了七八个帮忙的,山西素以面食闻名,自然不缺少会扯面的师傅,便越做越大,后来老陈的儿子结婚后做这个面摊,老陈便去享清福,这些年,听许多人讲,面摊赚的钱已经超过一千万。在黄金地段买了两套房子,父子俩开的车都换成上百万世界名车了。

听说他这绝活的秘密全在汤里做文章,但你不管怎么研制就是做不出人家这味。许多人戏说,那汤是被大烟壳浸过的,所以人吃久了便上瘾。但终是解不开这个迷。

其实就小吃的摊点闻名的,除过老陈的“老扯面”还有一个老太太的凉粉,非常著名,这个老太太来自王勃的故乡,姓王,据说是王勃的后裔。

她给自己起了名叫“通化凉粉”。那凉粉与别家没什么两样,味也在调料里,主料不过是盐、香油、醋、辣子、芥末、以及一些大料等。那一味吃出来的酸辣香麻及生味儿直钻鼻孔,极挑逗你的味觉。

如果一个轻度感冒了的人,只要你吃一碗凉粉或“老扯面”均能让你浑身出汗,立刻上下通畅,食欲大开。而一凉一热,竟异曲同工,颇耐人寻味。

王老太太的凉粉,一年光红辣子面要用上一大汽车。你可以想像那是怎样的效益,收入如何了。作为经营者,两家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据可靠消息,其配方都被人出资百万购买,但都吃了闭门羹。他们想,独家配方,已经博得如此名气,轻轻松松就可以养育自己造福子孙,又何必一次性获利,而给自己树敌呢。

想着,便已经到了“老扯面”的摊前,好在现在人不多,用不着排队。正掏出钱准备买碗面,就听得一阵车喇叭的鸣笛,紧接着就听道:“燕,燕子——”

我回头,便见从路虎车里探出头来的老同学霞。近一月没见了,我赶忙跑过去打招呼,她爱人刚已经跑下来,打开车门,说,快上吧,我们一起去吃饭,难得一聚啊。见我推辞,霞也下来,硬是把我搡进车里。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去了“大富豪”。

这是家歌厅餐饮的综合型场所,气派奢华。朋友的老公刚在选包间名称,霞却向我使眼色,并呶呶了嘴,示意我看身后,我转脸,差点叫了出来。

因为赫然扑入我眼帘的竟是贺伊娜。伊娜是我们高中的同学,只见她长发染成咖啡色,唇红齿白,穿得极少,细腻而如雪般晶莹的诱人后背,与修长的玉腿,形成了一线,如果不是仅能裹住屁股的短裤,简直如个裸体模特般了。她细长的手指上夹着香烟,光滑的肩膀被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板模样的人搂着,我转身的霎那间,与她打了个照面,我正欲叫,她却似陌生人般将脸转了过脸去------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似仍为差点儿叫出她的名而尴尬,心中不觉掠过了缕缕莫名的复杂情感,久久仍觉况味悠长,难以释怀。

霞的爱人刚给我们选的是“一路相随”的包间。我倒不在意,甚至还没吃,却已经点无食欲。此刻真想一个人躲起来,哭一场,或者大喊大叫,方能发泄这心中的难以平抚难以把控的情愫。

贺伊娜与霞我们在高中时同班,且我们三人关系最好。贺1米六八,而我与霞都是一米六五,我们三个的身材都是修长型的,走到哪都很抢眼,照许多人的说法,走哪儿哪儿就是最美的风景。

贺伊娜最爱穿,最爱炫,衣服一天最少也能换三次。我们三个关系最好,学习成绩吧,我与霞捎比伊娜好些,但她也绝不差,人聪明,虽不努力,但临时抱佛脚,也往往能考进前十。但毕业后,我与霞上了同一所师大。而贺伊娜则放弃了读书,尽管她的分数走二本没有问题。

后来,便极少再见贺伊娜,听说,她做了“二奶”,有房有车了,但不知怎的,自从我们上大学后,贺伊娜便自动地淡出我们的视线甚至几个月都不联系。再后来,几年都难得一见了。

从同学的口中得知,去年的反腐中,她的那位“中奖 ”,然后接受审查,然后他们也随之断绝了来往,不幸的是房也被有关单位收走了。尽管那房的户主写的是贺伊娜本人。

这事后不久,贺伊娜便常出入于歌厅,陪酒唱歌,赚小费,或者应该说是寻觅赚大钱的机会去了。她的世界,我不懂,也不想懂。却不知为何,想起从前的友谊,心隐隐的疼。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子的。

“燕,快来,举杯,咱们久别重逢,先干一杯。”

“我不行,你知道我一向不多喝,我就随意吧”

“好,你随意喝,我与刚干一杯,以庆祝咱们姐妹相聚。”

“霞,看你们多客气,又非千里难逢,这同一个小城的,随时可聚呀,又何必如此郑重呢?再说刚还要开车的,还是----”

“没事,没事,咱的技术那是没得说,再说喝点儿红酒,又不碍事,交警队大队长还是哥们,没人敢挡车的。”

于是,我们碰了一下,我只咪了一小口,便放下高脚杯,而他们两口子则是一饮而尽。

刚放下杯子,看着我说:“燕子,你喜欢吃的北京烤鸭,香椿炒鸡蛋。”

我有点儿惊讶,因为与刚也仅只吃过几次而已。也许刚知我疑惑,便解释道:

“霞呀,经常吃饭时谈起你,我早就背熟啦。呆会儿还有你喜欢喝的银耳粥,都 不会错啦。”

一阵暖流忽然涌过,除了不断地说声谢谢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霞温情地说:

“燕子,快吃吧,还有好多菜呢,吃好,今天我们边吃边聊,可别作假啊。你也太辛苦了,一点不知疼自己,这么晚去吃面,想必是才补完课吧?”

“不辛苦,不就等于在学生那儿说会儿话吧,轻车熟路,没什么压力。”

“燕,不是我说你,白天教学就够累的了,干嘛还要手揽那补课的活呀?”

我苦笑了一下。也许,不只知己这么问,这么想,我何尝不想轻松些,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可以多看看书,写首诗,或静下心来写篇文章,或在礼拜天带父母或约上好友去游历一下名山大川,以增长见识啊。但弟弟怎么办呢?这担子放不下啊!

弟弟还在上大学,而父母为了供我上学已经花尽积蓄。现在还有病在身,每月都得花钱吃药,所以他们的工资除过生活就所剩无几。

弟弟学的是化学专业,平素还要做许多试验,要比我当初花得更多,一年没有三万下不来。而我的工资每月只有两千多,即使不吃不喝,也难以应付啊。

我是一毕业,回到家乡后即应聘了初中教师的。而霞本来也打算教学的,却最终于婚后跟爱人做了生意。

他们选的是时下最时尚的职业,换了好几个品牌,前年时做3M,那惊心动魄与刺激现在想起来还令我心跳加快。刚是个爽快,义气,但也胆大的人,当时他们刚结完婚,并没多少钱,记得还借了几万投资了,三个月,竟然一下子赚回了三十万,我劝霞赶紧收手,可刚不干,说再做一月,就可以赚到百万了。但投资没几天,那个公司便停了。

这是去年五月的事,还记得刚的脸色如霜打的茄子般,说后悔没听我的话,连本带利全赔进去了。

隔了没多久,他又做了一家什么拆分盘,但很快就又不做了,说没前途。再后来,他们结婚买的车也给低价出售了,却依然没有缓过劲来。严峻时,霞还来借钱,那时候,因为有前夫负担弟弟的学费,我的工资便积攒下来了,还能帮他们一把,便给了他们一万周转。

我是去年三月结的婚,最令我在父母面前骄傲的是,前任拍着胸部当着爸妈的面大气地说,让弟弟好好读书吧,上完大学,上研究生,只要他读一天,他这个“半子”便管一天!

毕业回到故乡后,我们认识并相恋,他的山盟海誓,我感动过,但只有那次让我感到了自豪感到了骄傲。

前任丈夫与他表叔开一家公司,做的是贸易,生意因为有他表叔的一些社会关系,经营得还不错。所以钱不是什么问题,弟弟的学费便有了保障。那时候,我把自己当成世界上最幸运的女王。他对我也一直很好,常给我买各式各样的高根鞋与衣服。

但怎么都没想到,他陪她们公司的一个女孩去妇科检查了,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虽然震惊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想到离婚那个字眼,直到他跪在我面前,说那个女孩怀的是男孩,他们家三代单传,所以想生下来在外养着,壮大香火,只是多花些钱的问题。

看着这个跪在我脚下的男人,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听到的“天方夜谭”,除过把一座五指山,摔在他的脸上外,我想不到更好的礼遇。那时,我感觉人性的尊严,我的灵魂都已经驾在了火上,我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腥臭,比死鱼味更难闻。

我没有哭,又哪里能哭得出!我没有质询,因为对一个这样境界的人,我觉得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感情与耻辱!

亲朋曾经劝我如决定离婚就要一笔钱,如果还要这个婚姻,就去用法律捍卫爱情,否则输在一个只有初中文化,不足十八的女孩身上,多没面子呀。

而我的选择是,一分不要,只要迅速离婚,否则便诉诸法律,只要他不嫌丢人,不怕涉嫌犯罪,就大可以一试。

结果,我如愿了,在今年二月成功地离婚。其实别说要他一分钱,就连提那个名字,我觉得对自己都是一种侮辱。

我没有痛苦,反而感觉非常地庆幸,庆幸如此早就认清了这个苦苦追了我两年,结婚后一边哄着老婆,一边在外心安理得地吃野食的男人。

再说我也没有时间痛苦,因为弟弟还在读书。我必须赚更多的钱,以保障他完成学业。这样,便开始了晚上上门补课的家教工作。我接了两个学生,一个是初二,一个是初三,每晚工作共三个小时,一个月的收入两千多。

霞是去年年底时与刚选择了一家叫“慈爱会”的资金平台。当时,我正火烧眉毛,被那个小姑娘的肚子害得直犯嘀咕呢,当二月离婚完,他们已经做了起来,并给我讲了一些。

我只能劝他们谨慎些,而我一来把时下流向的商场模式,或者变性的资金游戏等,都看得很透,一点也不乐意为之。

尽管我也急需赚钱,但我宁愿辛苦地去执教外,一时真想不出做什么更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又踏实而宁静。

但这次霞与丈夫很成功,半年时间,他们已经赚了五十万。前几天在微信中听说,他们的下属已经有两千多会员了,一个月的推荐费便可以赚好几万,加上自己的投入,每个月都轻松赚回十几万。

这不,现在用分期买了路虎,生意也做得如鱼得水,说如果今年能成功干到年底,他们便要买别墅了。

“燕子,你与霞多年的姐妹,以后可别当刚子是外人,你帮过我们俩,我没齿难忘!来,刚这里敬你!”

看霞也举起了杯,我也被他们的情绪所带动了,豪气地碰了一下,半杯红酒便一饮而尽。

霞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脸红朴朴的,很是醉人。说出来的话,就更加暖心。

“燕,我告诉你,贺伊娜,她就是身价千万,我霞就是看不上,这世上的女人,我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就是燕子。我佩服自己是因为我霞最有福气,既有个爽快豪气的男人,又有个才气正直的姐妹!”

...

我们一直边吃边聊,出来时已经三点半了,刚果然开车并没有受影响,缓缓而行,驰过灯火阑珊,而空阔的街道。不知几时,夜市已经歇息,街上也没了行人,只偶尔有车穿过。

想必倦鸟已归,爱情再甜蜜,也得休息。

而我们三个仿佛还很精神,我的思绪依然缤纷,想到“老扯面”的陈家父子,想到了“通化凉粉”的王老太太,霞与刚夫妇,还有贺伊娜,以及那些努力进取的红尘儿女...

还想着回家后,先洗个热水澡,差不多就可以迎来曙光了。天亮,也该给弟弟打个电话,看他的钱是不是快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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