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找你……哎，有人来找你。”视野边缘突然伸出一双手，在桌子上叩了两下。

金昊目不转睛继续盯着屏幕，但是思绪分了一缕出来：“我下午没课。”

“不是学生，一个女的，说找你，人在门口呢。”

“找错了吧。”金昊笑了一下，马上神情又收起，似乎有些严肃，“长什么样的女生？”

“长头发，挺白的，大眼睛，看样子认识你。”同事看他的表情认真，好奇地问：“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金昊望向走廊尽头，那里看上去并没有人在等。他想了一下，对同事说：“可能是我朋友来了，我出去看看。”

走出公司，穿过这层写字楼略显低矮的走廊，金昊瞧见一个长发女生背着对他正伫立在不远处。她身材苗条，低着头仿佛在看手机，包包上挂着一只雪莉玫，穿一双黑色皮靴。

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等到金昊走到她身后，她才转过身来。

一年没见，她好像瘦了点，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显得更圆润，她盯着他，两个人都好像有点陌生，一时陷入了沉默。金昊看着她，心里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而女生就那样也凝视着他，仿佛也不准备开口。又这样互相较劲儿了一会，金昊终于把记忆里她的影子跟眼前的那个人重合起来了。

“吃了吗。”“没。”“吃什么？”“麦当劳吧。”

两人走向电梯，金昊余光看到女生还在打量身后的走廊。

“看什么呢？”“感觉这儿一点都没变。”女生笑了一下。

电梯间里，一个别人都没有，当然两人也还是什么都没问。电梯门开了，一前一后两个人朝一楼的麦当劳走，路过商场的中央区域，一个巨大的屏幕正在放着儿童动画片，几个学龄前的小孩被家长拉着在驻足观看。

金昊看了一眼就把头别了过去，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他侧身看了一眼，女生正认真的望着那边不知道想什么。

两个人并肩坐在麦当劳里，金昊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先点餐吧。

“吃什么？”“双层吉士汉堡。”“还有呢？”“菠萝派，圣代。”

金昊把那句“圣代是肯德基的”憋了回去，迅速点了餐，当然吉士汉堡那一项他没有忘记把芥末酱去掉。

“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女生忽然说。“走前顺便来转转……我没想过能问到你的名字。”

金昊马上明白了她为什么来。她真的不听话。

“去哪？不会是德国吧？……你还真去德国。”金昊终于笑了一下，他的脸转向女孩，女孩的头发收在耳后，侧脸垂了几缕长发，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又对上。两人挨着坐本来就近，此时互相望着就更近了。金昊看女生依旧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依旧是一望到底的纯粹和直接，他马上移开目光放到手机上。“看我干什么？”

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女生凑上来，唇也贴了过来，冰凉。金昊马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接着湿润的软物撬开了他的唇齿，一时金昊的呼吸也被打乱，他被迫张开嘴，反而更加深了这个阻碍呼吸的吻。无人的麦当劳二楼角落，跟以前一样，两人就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纠缠着。

女生终于放开了他，从半倚靠的姿势还原回去，她手指擦了一下唇边，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金昊刚从窒息中解放，还在找回呼吸的节奏，女生突然说：“我好饿，看看餐好了没有。”

金昊取回了餐。她正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

“你知道吗，有一天下班，我跟部门校招的新人聊了很久，”她一动不动，仿佛说话的不是她。“她说她很在意别人的语气，觉得有些同事很凶，觉得领导对她有些苛责，觉得自己的工作有点无聊，觉得对未来有点迷茫。我跟她说了很久很久，说完了，她走了，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会，我想到了好几年前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是那样。不过呢她是硕士毕业，比我只小了一两岁。”

她转过头，拿起汉堡，慢条斯理解开包装纸：“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你开始上班了，但是你从来没有跟我分享过任何不开心的事，工作上处理的事，哪怕连续几周没有休息，加班到深夜，你毫无怨言，回家了就是打游戏，睡觉。有一次你加班了好几天，打电话的时候累的有气无力，我问你这牛马要一直做下去吗，你说你马上成核心员工了，”她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双层吉士汉堡：“我那时候觉得你肯定是个机器人。……真好吃！”

金昊吃汉堡，没有说话。

两个人无言地吃。她忽然说吃不下那个菠萝派了，金昊默默解决。吃完，金昊问：“你回去吗？我得回去上班了。”他站起身，表情恢复了冷淡。

“我走了。”她想好的话，此时知道已没有必要再说。不同方向奔去的两条线，不能回头。她明白，这一切既不是见一面几句话可以说清，也不是他来陪她吃饭的目的。他一直很累，也一直很专心，多余的事情不做，多余的言他不听。

“你走吧，打车吧。哪个站？”“北站。”

他陪她走到了路口，车到了，她看着他，他别过头去。

“不想亲了。”金昊说。

第二天，她坐飞机飞去了德国。